天快黑的時候,柵門換上板門。小園的寬度正好等于屋子正面的長度。園子兩旁,一邊是臨街的墻,一邊是和鄰居分界的墻;大片的長春藤把那座界墻統統遮蓋了,在巴黎城中格外顯得清幽,引人注目。各處墻上都釘著果樹和葡萄藤,瘦小而灰土密布的果實成為伏蓋太太年年發愁的對象,也是和房客談天的資料。沿著側面的兩堵墻各有一條狹小的走道,走道盡處是一片菩提樹蔭。伏蓋太太雖是龔弗冷出身,菩提樹三字老是念別音的,房客們用文法來糾正她也沒用。兩條走道之間,一大塊方地上種著朝鮮薊,左右是修成圓錐形的果樹,四周又圍著些菌筐,旱芹,酸菜。菩提樹蔭下有一張綠漆圓桌,周圍放幾個凳子。逢著大暑天,一般有錢喝咖啡的主顧,在熱得可以孵化雞子的天氣到這兒來品嘗咖啡。
——巴爾扎克《高老頭》
正面那三道尖頂拱門,那鏤刻著二十八座列王雕像神龕的鋸齒狀束帶層,那正中巨大的花瓣格子窗戶,兩側有兩扇猶如助祭和副助祭站在祭師兩旁的側窗,那用秀麗小圓柱支撐著厚重平臺的又高又削的梅花拱廊,還有兩座巍巍、黝黝的鐘樓,石板的前檐,上下共六大層,都是那雄偉壯麗整體中的和諧部分,所有這一切,連同強有力依附于這肅穆莊嚴整體的那無數浮雕、雕塑、鏤鏨細部,都相繼而又同時地,成群而又有條不紊地展現在眼前。可以說,它是一曲用石頭譜寫成的波瀾壯闊的交響樂;是一個人和一個民族的巨大杰作,其整體既復雜又統一,儼如它的姐妹《伊利亞特》和《羅芒斯羅》;是一個時代的一切力量通力合作的非凡產物,每塊石頭上都可以看到在天才藝術家熏陶下,那些訓練有素的工匠迸發出來的百般奇思妙想;總而言之,是人類的一種創造,雄渾,富饒,仿佛是神的創造,似乎竊取了神造的雙重特征:多樣性和永恒性。
——雨果《巴黎圣母院》
一旦開進門去,院子是淺的,客堂也是淺的,三步兩步便走穿過去,一道木樓梯擋在了頭頂。木樓梯是不打彎的,直抵樓上的閨閣,那二樓的臨了街的窗戶便流露出了風情。上海東區的新式里弄是放下架子的,門是鏤空雕花的矮鐵門,樓上有探身的窗還不夠,還要做出站腳的陽臺,為的是好看街市的風景。院里的夾竹桃伸出墻外來,鎖不住的春色的樣子。但骨子里頭卻還是防范的,后門的鎖是德國造的彈簧鎖,底樓的窗是有鐵柵欄的,矮鐵門上有著尖銳的角,天井是圍在房中央,一副進得來出不去的樣子。西區的公寓弄堂是嚴加防范的,房間都是成套的,一扇門關死,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墻是隔音的墻,雞犬聲是不相聞的,房子和房子之間隔著寬闊地,是老死不相見的。
——王安憶《長恨歌》
門前又恢復了先前的靜寂。這所公館和別的公館一樣,門口也有一對石獅子,屋檐下也掛著一對大的紅紙燈籠,只是門前臺階下多一對長方形大石缸,門墻上掛著一副木對聯,紅漆底子上現出八個隸書黑字:“國恩家慶,人壽年豐。”兩扇大門開在里面,門上各站了一位手執大刀的頂天立地的彩色門神。
——巴金《家》
忽抬頭看見前面一帶粉垣,里面數楹修舍,有千百竽翠竹遮映。眾人都道:“好個所在!”于是大家進入,只見入門便是曲折游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兩三房舍,一明兩暗,里面都是合著地步打就的床幾椅案。從里間房內又得一小門,出去則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著芭蕉。又有兩間小小退步。后院墻下忽開一隙,清泉一派,開溝僅尺許,灌入墻內,繞階緣屋至前院,盤旋竹下而出。
——曹雪芹《紅樓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