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行旅——中國陶瓷外銷記

在世界各地的各大博物館中，安靜地擺放著許多精美絕倫的瓷器，這些穿越時光的器物，不知道曾經(jīng)經(jīng)歷了多少風吹雨打，不知道見證了多少滄海桑田，而今歲月變遷，然而它們依然安靜。

無一例外地，它們都來自于一個古老的國度——中國。在這些精美的瓷器中，有一些是中國與彼國曾經(jīng)友好互通的歷史證物，有一些是貿易往來的共同見證，中國瓷器，即是一張通往世界各地的文化名片，在這張名片上，印滿了歷史的燦爛光影，記載著那些如霧如煙的往事，記載著昔日瓷器的鼎盛輝煌。

海上陶瓷之路的開始

在唐朝，中國的陶瓷手工業(yè)發(fā)展迅猛，北方成功燒制出富麗堂皇，色彩斑斕的三彩瓷器，而邢窯的瓷器以釉色潔白、胎質堅細，品類豐富為主要特點而大受民間歡迎，在南方，越窯的青瓷以“如玉如冰”而著稱于世，湖南的長沙窯成為生產釉下彩瓷器最多的地方。

在公元七、八世紀，世界上三大帝國鼎足而立，在西方是拜占庭帝國，在東方是大唐帝國，另外，還有地跨亞歐非三洲的阿拉伯帝國。作為當時三大帝國之一，唐朝開放的氣度和胸襟一直為后人所稱道。“梯航萬國來，爭先貢金帛”，這句唐詩向我們展現(xiàn)了當時唐朝的風度和在域外享有的崇高威望。從公元七世紀二三十年代到公元八世紀前半葉，與唐朝有交往的國家從20多個增加到70余個。隨著交往國家的增多和海外貿易的興起，在公元7世紀六十年，唐朝在當時國內最大的海港城市廣州派遣市舶使，主持海外貿易事務。

中國陶瓷的真正外銷正是從唐朝開始。

由于陶瓷器物在運輸過程中容易破碎，造成重大損失，加以唐中葉以后失去了對中亞細亞地區(qū)的控制，再加吐蕃興起占據(jù)河西和隴右，使得漢代以來開辟出來的陸上絲綢之路受阻而漸趨衰落，于是，唐代陶瓷的外銷大多經(jīng)海路輸出。海路路線東抵朝鮮、日本，先西南經(jīng)東南亞，南亞，西亞，遠達非洲，在這幾條航線的中國商船上面，運載著中國的絲織品，瓷器，鐵制品、寶劍、馬鞍、貂皮、麝香、沉香、肉桂、高良姜等，其中絲織品和瓷器是大宗出口商品。而外國商船則將象牙、犀角、珠璣、香料、藥材等運到中國進行交易。這條路也被后人成為“海上陶瓷之路”。

大唐帝國的交州、廣州、福州、泉州、明州（今浙江寧波）、揚州，都是當日商業(yè)繁榮的國際貿易中心。交州、廣州、揚州、明州為大唐時的四大著名港口。當時的揚州“商賈如織”，為南北交通要脈，成為胡商云集之地，而明州為越窯諸窯系所在地，又是一個天然良港，日本的商船大多在這里將中國瓷器運至日本。

唐代中外海路所及的許多地方，都有唐瓷出土。在埃及開羅南郊的福斯塔特，發(fā)現(xiàn)大量唐瓷碎片，種類有唐三彩、邢州白瓷、越州黃褐釉瓷、長沙窯瓷器等；在伊朗內沙布爾遺址，發(fā)掘出9世紀后半葉至10世紀前半葉唐朝邢窯、長沙窯、越州窯產品；在巴基斯坦卡拉奇斑波爾遺址，發(fā)掘出晚唐越窯瓷器和長沙窯黃褐釉帶綠彩花草紋碗殘片；在伊拉克薩馬臘遺址，出土過唐代瓷器殘片；在加里曼丹島北部，也有9－10世紀的越窯產品出土。長沙窯的瓷器在印度尼西亞和遙遠的埃及、伊朗等地區(qū)都有發(fā)現(xiàn)。

印度洋的風靡

大宋三百多年間，始終受到北方少數(shù)民族的騷擾，對外陸路交通由于長期受到遼、金、西夏，蒙古的控制，于是對海路極為重視。官府在水路和海上交通便利的州府設置船務船場，制造各種船只，用以江防、海防，或是漕運、客運。一些富商巨賈出資修建遠洋大船

宋元時期，中國外銷瓷出現(xiàn)一種空前的繁盛局面。當時運載陶瓷的商船“舶船深闊數(shù)十丈，商人分占儲貨，人得數(shù)尺許，下以貯物，夜臥其上，貨多陶器，大小相套，無少隙地”。大宋的造船技術甚為發(fā)達，代表著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造船技術，造出的船只可載重200多噸，相當于唐代陸上絲綢之路一支由700多頭駱駝的運量。史書記載當日海船最大可載重300噸左右。造船技術的進步為海外貿易的開拓帶來了極大方便。

這一時期，宋代著名的越窯，龍泉窯，景德鎮(zhèn)窯，磁州窯的產品從全國各地云集廣州，加上廣州本土大量生產的瓷器，廣州儼然已是全國最大的瓷器集散基地。與此同時，福建泉州的港內“風檣鱗集”“漲海聲中萬國商”，大舶百艘，小船不可勝數(shù)，來自于江西景德鎮(zhèn)的青白瓷和青花瓷，以及浙江、福建地區(qū)的龍泉青瓷和泉州自產的青瓷以及泉州附近得德化窯瓷器在泉州的碼頭上堆積如山，裝運瓷器的工人們揮汗如雨，一艘艘遠洋大船來了又去，去了又來，有的大船則一去不返，在數(shù)百年后又在今天重回人間。宋時人趙汝適《諸蕃志》記載泉州輸出瓷器遠銷二十四地。

這一時期，中國的瓷器，曾遠銷日本、朝鮮、菲律賓、馬來西亞、泰國、印度尼西亞、文萊、印度、巴基斯坦、伊朗、伊拉克、敘利亞、沙特阿拉伯、也門、非洲的蘇丹、埃塞俄比亞、索馬里、肯尼亞、坦桑尼亞、津巴布韋、南非聯(lián)邦等地。

歐洲的發(fā)現(xiàn)

我們一提起外銷瓷器，大多都清外銷瓷了。因為在明清，才是外銷瓷器的鼎盛時代。在明代，瓷器的大量外銷，是在鄭和下西洋以后的事情。

大明王朝永樂三年，也就是公元1405年六月的一天，在江蘇的蘇州，這一天風和日麗，云淡天高，劉家港碼頭（今江蘇太倉東瀏河鎮(zhèn)）上人聲鼎沸，千帆飄舉，一支由明朝政府組織的大型遠洋船隊在這里集結并由三寶太監(jiān)鄭和率領，這支遠洋艦隊由240艘大小船只，上載27400多名士兵，船隊由寶船，馬船、糧船、坐船、戰(zhàn)船共同組成，在出發(fā)前，寶船早已裝載好由中國生產的綾絹、紗羅、彩帛、茶葉、瓷器、銅錢等大批名貴物品，以瓷器為主，其中的瓷器主要是景德鎮(zhèn)出產的白地藍花、清麗淡雅，象征著純潔高尚的青花瓷器。隨著出航命令的發(fā)出，千帆競發(fā)，蔚為壯觀。從1405年到1433年的28年中，這樣的遠洋航行歷其次之多，航線最遠抵達紅海沿岸和非洲東海岸，之中經(jīng)歷了30余個國家。船上裝載的瓷器，有時作為禮品贈送，有時作為商品交易，有時彼此進行交換。而在同時期，福建、廣東的商船也時常航行在印度和南亞的航線上將陶瓷作為商品進行私人貿易。由鄭和七下西洋開辟出來的航線，成為明代瓷器外銷的主要航線。

這個時候中國瓷器，是外國人餐桌上的餐具，也是裝飾墻面的精美工藝品，還是皇家園林里的陳設品，也是一種高檔禮品。15世紀意大利的的上層社會曾經(jīng)廣泛地流行著中國瓷器，他們將中國瓷器視為珍寶。

十六世紀在葡萄牙里斯本的街道上，人潮如織，異常繁華，這里已經(jīng)代替了中世紀意大利的威尼斯，成為專門銷售東方古董和中國手工藝品的商業(yè)中心，出現(xiàn)了中國瓷器的專賣店。而在同時期，西班牙以1000多艘商船的巨大隊伍，幾乎壟斷美洲、歐洲、北非、亞洲貿易，他們長期盤踞在菲律賓的港口馬尼拉港，這個港口自1571年開放后，每年大約有三、四十艘中國商船來到這里交易瓷器，西班牙人將買來的瓷器轉運到歐洲進行銷售。從十七世紀開始，荷蘭代替了葡萄牙和西班牙壟斷了歐洲與中國的陶瓷貿易。1614年10月，一艘從爪哇巴達姆港啟程返國的荷蘭商船克爾德蘭號碗、碟、杯、盤等各類瓷器計69057件，裝運數(shù)量之多，研究表明，從1602年到1682年的80年中，約有一千多萬件中國瓷器由荷蘭商船運載，漂洋過海，到達歐洲各大港口，再進入歐洲人的生活。到了十八世紀中葉，英國和法國在歐洲占據(jù)經(jīng)營中國瓷器的主要地位，一艘于1700年抵達中國廣州的法國商船“安菲托里脫”號在返回時，裝滿了景德鎮(zhèn)出產的瓷器160多箱，估計達數(shù)萬件。1735年，來到英國的兩艘商船分別從廣州和廈門返航，共計運載瓷器24多件，這只是十八世紀中國瓷器外銷的一個縮影。其他國家如丹麥、德國、俄國、瑞典、奧地利、美國等國家也為中國瓷器所吸引。

明清時期的外銷瓷器主要以江西景德鎮(zhèn)、浙江龍泉，福建德化等名窯瓷器為主，另外廣東一帶的民窯瓷器也為數(shù)不少。

十九世紀二十年代以后，日本和歐洲瓷業(yè)已在世界崛起，中國瓷器的外銷每況愈下，曾有的鼎盛輝煌一去不返，而外銷瓷的傳說定格在中國的明清兩朝，也就是世界紀年公元十五世紀——十八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