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富炫耀與“媚外崇洋”紋章瓷器的象征與隱喻

集團定制與財富炫耀

紋章瓷是外銷瓷器中的一種，這種瓷器又可稱為徽章瓷。因這種瓷器上面帶有一個國家，一座城市，一個軍團、一個家族或一家公司的徽章的紋飾，所以稱為紋章瓷。

西方的紋章最早出現于12世紀的軍隊之中，以后為社會各階層廣泛使用。而最早的紋章瓷器出現于明代正德年間，大約1519年——1521年間到達里斯本的一件執壺瓷器上有葡萄牙國王馬努埃爾的徽識——渾天儀圖案，紋章瓷器在這里是權威的象征。紋章瓷器在歐洲大量盛行并成為風尚大約開始于十七世紀后期，在此之前，法國國王路易十四命令宰相馬扎蘭在中國建立了“中國公司”，這個公司在廣東定制了大量帶有甲胄、軍徽等圖案的瓷器。紋章瓷專供西方國家軍隊授勛或者貴族喜慶典禮之用，十八世紀的歐洲貴族和上流社會以擁有裝飾紋章的中國瓷質餐具而感到榮耀，當時的知識分子階層往往沒有能力定制這種紋章瓷器。紋章瓷器中帶有兩個族徽的，一般是結婚禮物和或慶祝結婚周年紀念而燒制的。因為訂制集團的不同，導致紋章的圖案也是多種多樣，有動物紋、植物紋、器物紋、幾何紋、天體紋等等……。據瑞典統計，有300余家貴族來中國定燒過紋章瓷器，而英國從中國進口的瓷器之中，紋章瓷大約有4000多種。

很明顯，紋章瓷器的燒制是一種集團行為，無論是公司也好，團體也好，家族也好，沒有強大的財力作為后盾，單靠個體恐怕無力定燒這種瓷器。所以對紋章瓷器的擁有成為一種炫耀資本與手段的象征。而集團定制無疑是紋章瓷器的產生緣起。紋章瓷器的紋章從來不可能從器物底部出現，紋章往往置放于器物的中心部位，并占據大面積范圍而器物其他部分采取留白制作手法，從而使得徽章圖案以一種固化符號的形式起到奪人眼球的效果，給觀賞者造成一種精神上的壓力，起到一種壓制的作用。然而從十八世紀晚期起，紋章的圖案開始變小，裝飾在器物周圍的花紋也變得小而窄，一方面西方諸國在將中國制瓷技術運用爐火純青后，對于中國瓷器已不感新鮮，同時，已經沒有足夠的興趣在瓷器上做文章，轉而采用武力打擊的的辦法入侵中國本土，當1840年，由英吉利海峽遠渡而來大英帝國戰艦抵達珠江口岸的時候，標志著大清帝國土崩瓦解的開始，而在紋章瓷的徽章標識上已經早有歷史的跡象。只是當日無人明白此中的真相。

精工細作與“媚外崇洋”

紋章瓷器的燒制可謂精工細作。極盡能工巧匠之能事，故而紋章瓷器有外銷瓷器中的“官窯”之稱，以此贊美其制作精絕。這種稱謂與其說是本土的自我安慰，不如說是一種歷史的嘲諷。同時也是當日“媚外崇洋”的器物展現。

紋章瓷器的主要客戶是皇室王公貴族和上流社會富有階層，這些富有的集團和家族愿意出錢，同時對訂燒瓷器的品質要求也極為嚴格，為了迎合歐洲貴族的這種審美需求，特別是在康乾盛世之期。制作紋章瓷時候，集中了當時最好的工匠和原材料進行制作。今天我們見到的一些徽章標識上的紅線，就是用極細的筆以每２毫米劃三四道的精細程度制作的，要采用30倍放大鏡才看得清楚，又如繪制紋飾中的繩子，也是用極細的紅色描繪出兩股交錯的Ｓ形曲線，這種精細程度令人驚嘆。

然而，紋章瓷器的制作和其他瓷器的制作方法相比，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只不過它們的完成是按照歐美客戶的需要，或者選用景德鎮的白胚瓷，嚴格按照客戶提供的徽章和紋飾圖案進行復制加工，進爐烘燒，或者在已經制作完畢的外銷瓷器成品中央或四周加繪紋章圖案并二次燒窯。

然而即使精工細作也難以避免很多問題產生，當時的紋章瓷作為外銷器，多由景德鎮燒制而來，而在廣州裝船登岸，然而一些紋章圖案景德鎮的工人并不能完全理解，圖案的邊框被當成圖案的一部分而進行燒制，于是從景德鎮調入白瓷胎進入廣州，在歐洲客戶的嚴格監督之下進行圖案繪制。有的還不遠萬里，運抵歐洲進行制作。從而使得紋飾的表達更為精確。

紋章瓷器精工細作的作風以及所表現出的“媚外崇洋”，顯現出當日官方與民間的文化失守與文化自信力的削弱，以“天朝上國”自欺欺人的一廂情愿式的自許，并不能挽救從大明開始燃燒并蔓延至滿清的旺盛虛火最后熄滅的命運，這旺盛的虛火終于公元191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