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入險境

李順在村上膽小怕事，村上有個叫馬強的鄰居常欺負他。

李順在城里的建筑隊上干活，這天他有事從城里回來，到家已經是晚上了，沒走到門口就聽見屋里有妻子的嘻笑聲，可是，當他上前叫門的時候，里邊卻沒了動靜。于是就叫著妻子的名字喊道：“白梅，咋不開門呀？”

停了好長時間，里邊才又恢復了動靜，誰知過來開門的卻是馬強，馬強滿不在乎地說：“李順，不知道你回來，知道你回來我就不來啦。”說完揚長而去。

“真是欺人太甚！”

李順嘴里咕噥了一句，不敢對馬強施威，進屋卻逮住妻子白梅一頓暴打。誰知白梅也不是好惹的，和他大鬧了一場之后，還抓了他一臉血道子，破口大罵道：“人家欺負我，你也欺負我，有能耐找馬強算賬去！打我有什么用？”

白梅是個享樂型的女人，看李順不中用，才與馬強勾搭成奸。其實她早就不想跟李順過了，這一打，就鐵了心要與李順散伙。李順也是在氣頭上，就說：“我在外拼死掙錢養家糊口，你卻在家里偷男人，你對得起人嗎？要走就走吧，我不攔你！”

白梅果然說到做到，收拾個包裹，當晚就走了。

李順一夜未眠，還沒到天明，他就后悔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去白梅的娘家找人，可娘家說她沒有回來。他又去別的地方找，找了幾天也沒找到。白梅的娘家來人，硬說是李順把白梅逼走的，還把他痛打了一頓。

白梅走后，李順白天在城里的建筑隊干活，晚上還得趕回來照看門戶，因喂有牛，怕牛被盜，就睡在牛屋里看牛，這樣就顧了東顧不了西，小偷在夜里把堂屋的門撬開，乘虛而入把他家的糧食盜走了。李順知道這一定是馬強干的，全村人當中就他偷雞摸狗有前科。但這次沒抓到真憑實據，也不敢對人家怎樣。

這事過去沒幾天，馬強的妻子趙麗給李順送來五百塊錢。趙麗跟馬強相反，為人正直，對丈夫的所作所為深惡痛絕。她對李順說：“糧食是馬強偷的，賣了五百塊錢，我向他要過來三百，又回娘家借了二百，這才拿來賠你。馬強害得你妻離子散，我不忍心再讓你雪上加霜。”

李順感激地望了趙麗一眼，卻又擔心地問：“這要讓馬強知道了，他會打你的。”

趙麗說：“他不會知道的，我向他要這三百塊錢，說是我娘家借的。”

但這事還是讓馬強知道了，這天傍晚李順從城里回來，走到馬強家的院門外，看見他對趙麗大打出手，邊打邊罵她吃里扒外。趙麗哭著說要跟馬強離婚，馬強惡狠狠地說：“敢跟老子離婚先一刀劈了你，然后再殺你全家！”

他這么一威脅，趙麗頓時啞了哭聲。

李順盡管睡在牛屋里，可他養的牛還是讓人偷走了。夜里，他是被一種藥物熏得動彈不得，眼睜睜地看著一蒙面人撬開牛屋門，牽走了他的牛。那偷牛賊雖蒙著面，可他還是認出了是馬強的身影。盡管這樣，李順仍不敢去派出所報案，他害怕馬強。

半月后的一天晚上，馬強被派出所抓走了，說是有人舉報他偷牛。

第二天，派出所來人找李順，說經過初審，馬強已經承認偷了李順的牛，是來向他了解情況的。李順卻畏畏縮縮地說：“我的牛被盜是真，但我不知道是誰偷走的，也不是我舉報的馬強。”那位民警好一陣搖頭嘆氣，大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之意味。

在馬強被抓后的日子里，李順整天是一副惶惶不可終日的樣子，在村上逢人便說：“這可了不得呀，馬強一定會懷疑是我舉報他的，等他出來后，還不滅了我？”

縣法院的判決下來了，馬強因偷盜耕牛及其他罪狀被判處三年有期徒刑。

李順又去找趙麗，對她說：“你丈夫真不是我舉報的。”

趙麗說：“公安上又沒說是你舉報的。”

李順說：“可他會懷疑我的。”

趙麗說：“馬強偷了你家的牛，你就是舉報他，也是他罪有應得，你怕個啥？”

李順說：“讓他坐幾年大牢，出來后一定會找我算賬的。”

趙麗說：“他敢，有國法呢！”

當時，趙麗正在田里割莊稼，已經晌午了，她還沒回家做飯。自從馬強出事后，田里的活全落到她一個人身上，一個婦道人家，風里來雨里去，那日子比馬強坐牢還遭罪。出于同情，李順就幫助趙麗割莊稼。可趙麗卻說：“你走吧，外人看見會說閑話的。”

趙麗這么一說，一貫膽小怕事的李順就不敢幫她了。

李順想，不管怎么說，馬強是因為偷我家的牛坐牢的，眼睜睜地看著他妻子趙麗吃苦遭罪還真于心不忍。明里不能幫她，暗里也該幫幫她呀。于是，李順就趁夜黑人靜的時候偷著幫趙麗割莊稼，幫她割完，又用架子車把莊稼拉到場里。

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到收莊稼季節，李順就先在夜里偷偷地給趙麗割莊稼，幫她割完，然后再割自己的莊稼。但是沒有不透風的墻，李順偷著幫趙麗干活的事到底還是讓鄉親們知道了，于是就傳出了他和趙麗私通的消息。也難怪，他們孤男寡女的，能不讓外人猜疑嗎？更有好事者對李順說：“馬強拆散了你的婚姻，又因為偷你家的牛才坐牢的，你干脆把趙麗娶過來吧，這叫一報還一報。”

李順大驚失色道：“我的爺呀，你們咋說這話來？是想讓馬強出獄后殺我的吧？！”

三年很快就過完了，馬強快出獄了。李順眼看自己漸入險境，更加提心吊膽，于是就找到趙麗說：“馬強出來后，求你勸勸他，就說不是我舉報他的。”

趙麗說：“你就放心吧。我知道，這些年你在暗中沒少幫我，馬強出來后，我會幫你說話的。”

這天，出獄后的馬強是在吃早飯的時候回到村上的。當時李順去村口的井上擔水，恰與馬強狹路相逢。李順想躲沒躲得及，只好硬著頭皮迎上去，怯生生地說：“馬強回來了。天地良心，上次真不是我舉報你的。”

馬強的大手一下子抓住了李順的肩膀，很有力地捏了一下：“我偷了你家的牛，不是你舉報的能會有誰？咱們走著瞧吧！”

李順兩腿一軟，險些癱軟在大路上。

整個白天，李順不知是怎么過來的，魂不守舍、惶惶不可終日。

到晚上，李順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想不到馬強這么快就對他采取行動。趙麗過來跟李順說，馬強請他過去喝酒呢。李順想，這不是給我擺“鴻門宴”嗎？哆嗦著跟趙麗說：“你回去跟馬強說，他的好意我領了。你知道，我又不會喝酒，就免了吧。”

趙麗說：“馬強說不去不行。況且他已經把酒菜都備好了，他能依你嗎？”

李順說：“反正我不去你家，要殺要剮，讓他來好了。”

趙麗說：“你也是個大男人，他能把你怎樣？再說有我在一旁幫你說話，量他也不能把你怎樣。”

李順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要操心整你，躲過今天也躲不過明天，于是就心一橫跟趙麗說：“走，我去！”

李順提心吊膽地來到馬強家，馬強已經把酒菜擺到餐桌上了。馬強讓李順坐，李順不敢坐，馬強就強行把李順按到座位上。馬強自斟自飲，一連灌了好幾杯，這才開始給李順敬酒：“李順，這幾年我不在家，聽說你沒少幫趙麗干活，來，我敬你三杯！”

李順一聽，嚇得臉都白了，一定是村上的好事之徒跟馬強說了他跟趙麗的閑話，不然馬強不會剛回來就向他興師問罪：“馬強，我幫趙麗干活是真，但我跟她是清白的……”

“我沒說你跟趙麗不清白，量你也不敢。”馬強接著說，“我只問你一句話，上次是不是你舉報的？”

李順指天發誓道：“天地良心，要是我舉報你的，讓我不得好死。”

馬強“啪”地把酒杯摔了個粉碎，指著李順說：“好漢做事好漢當，這回你承認也得承認、不承認也得承認！”

李順還是那句話：“反正不是我舉報的，要殺要剮隨你的便。”

馬強朝趙麗擺了擺手，示意她出去，然后單獨跟李順說：“李順，你知道我為什么非要讓你承認是你舉報我的嗎？實話對你說吧，通過三年勞改，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馬強了，我非但不會報復你，還要感謝你呢！”

原來，三年前在馬強偷了李順家的牛之后，有一個車匪路霸團伙約馬強跟他們一起干，馬強就很爽快地答應了，可是還沒來得及入伙呢，因有人舉報他偷牛，提前落入了法網。而那個車匪路霸團伙后來因在公路上洗劫過往司機及乘客鬧出了人命，兩名匪首被判處了死刑，其余的也都判了無期。馬強得知此事后非常后怕，因此才要感謝當時舉報他的人，使其提前入獄才免予落入那場萬劫不復的境地……

李順萬萬沒想到事情的結局竟然會是這樣，可他仍然說：“馬強，我可不敢貪此大功，當時真不是我舉報你的。”

馬強不高興地說：“李順，我把話說到這一步，你還有什么可顧慮的呢？以前是我害得你妻離子散，我贖罪還來不及呢。這些年你沒少照顧趙麗，如果你們有感情的話，我就成全你們，明天我就和趙麗離婚。”

馬強的話，趙麗在外邊全聽見了，闖進來大聲對丈夫說：“馬強你別說了，我承認這些年李順沒少照顧我，可我不會嫁給他的，我瞧不起他。你偷了他家的牛，他都不敢舉報，和這種男人生活在一起太窩囊了。”

馬強望著趙麗問：“你怎么知道不是李順舉報的？那又是誰呢？”

“是我！”趙麗接著說，“那個車匪路霸團伙來找你之后，我怕你越滑越深，才向公安部門舉報了你。”

馬強“撲通”給趙麗跪下了，痛哭流涕道：“趙麗，是你救了我呀……”

趙麗回頭對李順說：“我已經把白梅給你找到了，她在云陽市一家歌舞廳當三陪小姐，上個月被公安上查處過，不過這些年她倒是攢了不少錢，但她已經厭倦了那種生活，你要不嫌棄的話，她還會回來的……”

趙麗看李順默認了她的話，第二天她果然把李順的前妻白梅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