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破 婚
光明破婚
金安娃說的媳婦讓金光明給攪黃了。
安娃父親金萬順很氣憤,上門興師問罪來了。
金光明在東龍鎮中學教書。萬順和安娃父子經常幫助春秀干農活。金光明每年都給他們千把塊錢表示感謝。
光明買臺29英寸新彩電,就把舊彩電送給萬順。萬順過年殺豬把大豬腳送光明兩個。兩家雖然出了五服,卻比親叔侄還好,令村人羨慕。
誰知叔侄倆忽然反目成仇,成了冤家。事情是因安娃的親事引起的。
安娃看中了紅石埡村的姑娘魏金枝。魏金枝雖說性情急躁剛烈,但安娃愛她漂亮的桃紅臉兒。兩人一見鐘情,迅速升溫,很快談到了婚嫁。
不料,光明路過紅石埡時,金枝媽向他問起安娃情況。光明皺起眉頭說,兩個娃子都不錯,不過安娃屬虎,金枝屬豬,老虎吃豬相克,八字不合,兩人結婚不大合適。魏金枝一聽,就同安娃吹了……
萬順問罪
金萬順氣呼呼走進光明家門,吹胡子瞪眼地嚷叫:“金光明,請教你兩件事。”
“大叔,別這樣說。您是長輩年紀又大,吃的鹽比我吃的飯還多,過的橋比我走的路還多。快請坐。”金光明熱情地讓座拿煙。
金萬順很不情愿地接下紙煙橫在耳朵上說:“這些年來,我金萬順待你光明侄子不薄吧?”
“大叔,您待我恩重如山。您和安娃幫我家種地干活,比親生大叔還好。我蓋房時,您讓一間房子給我家住了兩個月,救了我的大急,還有那次牛禍……”
那天早上,光明9歲的兒子強強輪放四家村民合伙的牛群,有頭麻水牯在一個陡坡上吃草,轉身時滑下三丈深的峽溝。
麻水牛摔成重傷。牛的主人鄧順遠氣勢洶洶地找到金光明,要金光明給牛請獸醫救治。光明雖然請獸醫盡力救治但沒能奏效。鄧家說水牛值3000元,硬要金光明賠他1500元。金萬順看不過趕忙出來調解說:“順遠,鄉里鄉親的,光明為了救治牛前后45天,花了340元。你們如果硬逼著光明賠償1500塊錢,現在他不過是吃點虧,可你今后在村里就不好做人了。你也有孩子,日后要上中學,就沒有用得著光明的地方?”
鄧家想想覺得有道理,凡事不能做絕,便讓了步。讓金光明少賠了600元。那時金光明月工資只有350元,十分困難……
光明把這往事剛說完,萬順就忍不住高聲叫嚷:“既然我們交情這么深,你為什么要破壞我兒子的親事?”
“大叔,你別發火。拆安娃的親事,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三年五年以后,您自然會明白其中道理。”光明耐心地解釋說。
“放生狗屁喲!”萬順怒火沖天,恨不得揍光明兩耳光。
光明仍然不急不惱地說:“大叔你冷靜點,我心腸的確不壞。”
“俗話說能拆一座廟,不毀一門婚。沒想到關鍵時刻,你壞我家大事。你等著瞧,我和你沒完!”萬順罵了一頓走了。他咽不下這口氣,以后就頻繁向光明家暗中發難。鄉鄰們也都同情萬順,說金光明平常甜言蜜語,暗里卻兩面三刀心腸惡毒,有天大意見也不該壞人親事。
春秀忍辱
萬順十分仇視光明。有時狹路相逢,金光明笑臉相迎想緩和矛盾改善關系,可萬順偏偏黑虎著臉,閉著眼睛側身而過。安娃子更是對光明家恨得咬牙切齒,白天牽著牛羊從春秀田邊走,故意停停讓牛羊吃他家田里的莊稼,偷砍光明家的杉樹。
這年春天,春秀育下兩畝地的包谷苗子,苗子長到一葉時,春秀每天上午將包谷苗箱的地膜兩端敞開,讓苗箱透透風。那天中午天氣十分熱,安娃偷偷將苗箱的地膜壓住封口,致使苗箱里的高溫達到60攝氏度,包谷苗全部燒死了。
光明知道后心都碎了,抱住春秀說:“春秀,今年收了糧食,你不用種地了,去學校幫我們做飯吧。”割了稻谷,春秀帶著兒子去了學校。
沒了發泄對象,萬順家也平靜下來了。安娃子跟著村里人到浙江打工。很快,同也在打工的姑娘高玉蘭談上了朋友,不久他們就結了婚。
高玉蘭高高大大精明能干,特別賢惠,同公婆、妯娌、鄉親們關系相處得十分融洽。他們買了輛巴士,安娃跑客運,每天進賬二三百元。一年后又添了一個大胖小子,買了電腦,裝了空調。小日子過得甜甜美美,全家人樂融融。高玉蘭不僅對丈夫體貼入微,對公婆也十分孝順。婆媳的相處和睦,在村里傳為佳話。這年高玉蘭被鄉婦聯評為“十佳媳婦”。
眨眼到了臘月二十六,安娃從縣城回家,抱住玉蘭喜不自禁地說:“玉蘭,能娶上你做媳婦,是我福氣好啊。別人說妻好一半福,我是妻好全家福啊!”
玉蘭笑笑說:“你今天是怎么啦?說這些客氣話?”
“我和我爸都錯怪了一個人,”安娃心情沉重地說,“我開始找的對象叫魏金枝,后來她嫁給了煙草站的收購員易長夢。易長夢能掙錢,魏金枝天天吃香喝辣的,穿金戴銀快樂了三年多。可惜好景不長,去年易長夢因貪污被查辦,退賠十萬元,人也被開除回家。一夜間變成了窮光蛋。突來的打擊使魏金枝完全變了樣,整天唉聲嘆氣愁眉苦臉。今天見她在東龍鎮賣了兩只公雞買點年貨,回來時坐的我的車,樣子怪可憐的。回家后不知為什么同易長夢吵了一架,她罵易長夢是個廢物。易長夢打了她一巴掌,說:‘你天天要我貪污公款,才害得我丟了飯碗,現在你嫌我沒用了。’魏金枝一氣之下,跑進屋里就喝了農藥。丟下兩個孩子走了。好慘喲,聽說小的才四個月。”
安娃頓了頓又說:“今年正月初一我們先去給光明哥拜年,初二再去給你爸媽拜年,行不行?”
“為什么?”玉蘭故意吃驚地問。
“是光明哥做了件大好事,拆散了我和魏金枝的姻緣,使我避免了一場大災難。否則,魏金枝就可能死在我家里啊!可我們全家卻錯怪了他。”
負荊請罪
正月初一,春風送暖,萬戶祥和。萬順和兒子、兒媳婦帶著兩歲孫子,背著兩個大豬蹄子,提著一壺白酒走進光明家。一進門萬順就高聲大嗓地說:“光明侄子,俺們給你拜年了!”
“萬順大叔、安娃、玉蘭,你們來玩,我高興,還帶這么多禮物干啥?”光明和春秀笑呵呵地讓坐,又是敬煙又是泡茶,熱情得了不得。
“光明,我們都是粗人,直腸子。有話明說,現在我們全家給你賠禮道歉,我們對不起你。”萬順十分慚愧,滿臉內疚。
“明哥,我不該把春秀姐的包谷苗子燒死!我不是人!”安娃也十分慚愧。
“今天是大年初一,都講開心的事,陳谷子爛芝麻就別提了。”
“光明,”萬順點上一支煙,疑惑地問,“你說虎豬相克,但易長夢是屬羊的。怎么也把魏金枝克死了?羊能克死豬?有點怪啊!”
光明心一顫,沉重地說:“說實話,算命查八字,都是封建迷信。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我是有意迷信胡說。我說三五年后你自然會明白,這句話是真的。”
萬順仍然一頭霧水,問:“你怎么知道魏金枝三五年就要短命?”
光明說:“我沒有那么神,是遺傳因素告訴我的。聽說安娃和魏金枝談朋友,我便想起:魏金枝的幺姑魏翠菊嫁給孟二柱。只有半年,魏翠菊便吊死在門外的柿子樹上。”
萬順接口說:“是的,聽說魏翠菊要孟二柱給她買條彈力褲,二柱卻將那30元錢買了兩個豬娃,魏翠菊想不開就吊死了。
“魏金枝和魏翠菊一樣氣量小,容易發生悲劇。”光明說,魏金枝讀小學時和同學扯皮,老師批評她幾句,她就賭氣一天不吃飯。魏金枝祖上三代人的女人沒有活過30歲,全為雞毛蒜皮小事,兩個上吊,一人跳水,一人喝藥。據科學研究,心理素質、生存環境等各種因素的影響能導致自殺。它具有易感性和傳染性,一個家庭發生了一例,很容易代代發生。考慮到遺傳因素,我才擔著天大的風險破壞了你和魏金枝的婚姻,我不想讓這種遺傳基因傳入你們家中。
天吶!萬順驚訝地說:“你當初為什么不給我們明說這些?”
光明反問說:“我當初能明說這些嗎?明說了這些傳到魏家不把我殺了才怪?我是在用事實說話啊!”
金萬順內疚地說:“光明侄子,這些年來,我和安娃對不住你,做了許多傷害你和春秀的事。倒是玉蘭常勸我們要同你家改善關系。唉,我不明白,你和春秀一直不反擊不仇恨不解釋,心甘情愿背黑鍋背冤枉,這又是為了啥?”
“我經常開導春秀,鄉里鄉親住一起是前世修來的緣分,人與人之間能和睦相處需要的是寬容和真誠,而不是猜忌和仇恨,更不是惡毒和殘殺。被人誤會是經常發生的事,牙齒有時還會咬疼舌頭呢,日久見人心嘛。”
“光明侄子,我服你了!請受我一拜!”萬順站起來撲通一聲跪拜在光明面前。
二、 救 婚
大嫂求助
光明的大嫂郭發秀過了52歲,她感到是做了一場噩夢。
被兒子兒媳打得鼻青臉腫的郭發秀,哭喪著臉懷揣著最后一線希望走進了金萬順家門。“大叔,您是社會治安中心戶長,負責維護咱村的社會穩定。我走投無路了,求求您救我一命,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條了!”進門剛坐下,郭發秀就哭哭啼啼抹著眼淚說。
萬順大叔嘆了一口氣說:“唉,怪誰呢?還不是怪你自己。”
“我知道我自己養了這么個忤逆不孝的泥疙瘩,現在說什么也沒有用。那龜兒子和阮香元兩口子聯合起來折磨我,不打就罵。求大叔給我指一條生路。”郭發秀越發抽泣起來。
“唉,你想想你幾十年來的胡作非為,特別是對春秀一家人的惡行,遭致上天對你的懲罰啊。”萬順吮吸了兩口旱煙,無限傷感地說。
光明的大嫂只念了兩年小學,個性極強,不僅得理不饒人,而且無理也攪三分。與鄉親鄰居的關系鬧得很僵。還鬧出過一條人命:
那天,郭發秀上工遲到,被生產隊記工員能馬虎扣了一個工分。郭發秀質問能馬虎為什么偏心,對同樣遲到的保管員女人不扣工分?大嫂的大嗓門兒響得像銅鑼:“金塘灣的人都仔細聽著,能馬虎的女人‘野棉花’經常讓保管員‘臭皮鞋’快活,好讓‘臭皮鞋’給她多稱糧食。所以,‘能馬虎’就不扣‘臭皮鞋’女人的工分。”
“野棉花”被揭掉遮羞布,干脆撕破臉皮同郭發秀對罵了半天。收工回到家里,她埋怨男人是頭蠢豬,該馬虎時不馬虎,不該馬虎時卻馬虎。明知郭發秀是個天王老子都不怕的母老虎就不該扣她工分,害得她野棉花丟人現眼出大丑。
心情極壞的能馬虎,一聽這話火不打一處來,揚起手就給野棉花狠狠兩耳光,又罵:“都是你死不要臉偷人養漢出丑賣相。我今天鄭重地警告你,你再同臭皮鞋鬼混,我就打斷你的騷腿!”
“我同臭皮鞋好是圖他多稱點糧食菜油讓你吃飽!你狗日的不知好歹反而怪我!這日子沒法過了!”受到內外夾擊的野棉花十分委屈傷心,哭泣了大半夜聽到公雞叫了,拿根棕繩吊在門外的槐樹上死了。
能馬虎慌亂中受人挑唆扛著野棉花進了郭發秀堂屋。野棉花娘家也來了二十多人打孝業,在郭發秀家吃住鬧了三天。要拿郭發秀墊尸,同野棉花一起埋葬在堂屋里。一貫逞兇恃惡的郭發秀此時嚇得成了啞巴,她躲進春秀家的地窖七天不敢露面。
金光明挺身而出同能馬虎和野棉花娘家人談判,尖銳地指出:郭發秀吵架,一是能馬虎偏袒臭皮鞋女人引起的,主要責任在于能馬虎處事不公平;二者野棉花是被男人在家中打了兩巴掌,又過了8小時才上吊,這與郭發秀毫無關系;三者法院馬上來人調查處理,郭發秀應不應該承擔責任完全由法院判決。聽了金光明這三條,野棉花娘家人恍然大悟,他們留下兩人,其余的都撤走了。
七天后法院判決:野棉花由能馬虎自家安葬,但也嚴肅批評了郭發秀惹是生非的潑婦行為,責令悔改。
金光明為郭發秀解了圍,本該打心眼里感謝他。可她發現這事后人們見了她像躲避瘟疫似的急急逃開,而見了春秀卻像磁石扯著鐵塊喜笑顏開,心中醋勁大發妒忌如火。郭發秀又看到金光明由民辦教師轉為國家正式老師,家中日子日漸富裕,春秀也穿著鮮亮的衣裙。家境差了一大截的郭發秀便琢磨著要對春秀家使點壞。
一天中午,春秀來了例假身子不適,上床小睡,大哥金光喜闖入房中,想借把鋤頭挖田。春秀睡眼朦朧,頭發散亂地爬起來,正坐在床榻上穿鞋子時,郭發秀闖來,一見此景勃然大怒,將平日里潑婦的本領超水平發揮出來,高聲叫道:“金光喜,你借鋤頭借了你媽的大半天,原來鉆到田春秀床上去了!”
金光喜感到真是白布掉進染缸里,跳進長江里也洗不清了,奪門溜了。
郭發秀見男人跑了又罵春秀:“平日里裝做個教書娘子斯文相,青天白日金光閃閃的就干那事,不要臉,勾引老娘男人!”
春秀氣得渾身毛發都倒豎起來了,但她仍然十分冷靜地說:“大嫂,別高聲,你先把事情弄確實后再嚷叫不遲,別造成誤會傷了和氣。”
“沒弄確實?當了婊子還要立碑坊?”郭發秀越發把聲音提高了八度,“俗話說拿賊拿贓,捉奸捉雙。你倆干了那事還在床上穿褲子這還有假?”
春秀覺得在自己房中吵鬧說不清楚,便快步走到院外,對跟出的大嫂理直氣壯地說:“我可以對天發毒誓,我田春秀如果真的和金光喜干了那種丑惡事,不得好死,臘月三十暴病身亡!”
“哼!”大嫂一聲冷笑,諷刺說,“賭咒賭咒,雞子不吃亂黃豆。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賭咒。嘴巴兩塊皮,說話不費力,那是騷狐貍放救命屁,迷惑糊弄人!”
“大嫂,你真的顛倒黑白如此絕情?”春秀忍無可忍地再次發問。
“哎喲,你田春秀勾引我男人圖快活干了丑事,還反過來說我絕情,好稀奇古怪的事喲!”大嫂陰陽怪氣地拉長聲音說。
“郭發秀,我只能讓你看件東西為證了。”春秀看著圍來了十幾個鄰居鄉親,一股怒火在燃燒。她迅速地將右手伸進自己的內褲,抓出一團猩紅的衛生紙,拼勁一擲,“叭”的一聲,穩穩當當砸在近在咫尺的郭發秀嘴巴上。這一招出其不意,郭發秀措手不及滿臉鮮紅,銳氣輸盡。
天啦,鄉鄰們一陣驚呼,便分成兩班人馬將郭發秀和春秀都勸了回去。許多女人們向著春秀,心中高興連稱痛快,這個母老虎自找苦吃活該。
郭發秀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精心布設的這場桃色騙局被春秀擊個粉碎,讓她當眾出了大丑,對春秀恨得咬牙切齒。她覺得面對面地同春秀干仗,不是對手,只會輸得更慘。于是,她便驅使兒子暗中報復。
這天是農歷七月。春秀來到稻田刮草皮集肥。她穿著花襯衣揮舞鋤頭嚓嚓嚓干得滿頭大汗,不時地掏出手帕擦擦汗。
春秀沒有想到,一場災難已經悄悄逼近。春秀正刮著草皮,突然坎下十米遠的草叢里,轟冒出一群葫蘆蜂,剎那間,這群毒蜂黑壓壓向春秀全身撲來,密匝匝地叮在她的臉上、耳朵和全身,春秀被毒蜂叮咬得渾身劇痛,她扔掉鋤頭一口氣跑了幾里路,狠勁地用草帽驅打蜂子,終于甩開蜂群。春秀的臉、脖子被蜇得腫得像個大饅頭。春秀一回身看到了迅速跑開的力娃子,心里立即明白怎么回事了。
金光明見春秀被蜇成這樣,了解事情經過后,十分氣憤地走進郭發秀家說:“大嫂,你兒子力娃子躲在稻田里,用土坷垃打葫蘆蜂把春秀蜇傷了,怎么說吧?”
郭發秀兩手叉腰,搖頭晃腦地說:“我讓力娃子驅趕蜂子玩耍玩耍的,力娃子又沒請葫蘆蜂去蜇咬教書先生娘子啊。你攆到我家里來扯橫皮,莫是老母豬找獸醫,想討劁喲!”
金光明氣得拔腳就走,臨走時丟下一句話:“郭發秀,你喪盡天良縱使兒子干壞事,十年后你等著,如果不被你兒子打得七死八活,我把名字倒著寫!”
……
宋篾匠求婚
“我不是人啊!我對不起光明和春秀兩口子!”郭發秀從痛苦的回憶中醒來,抬起青腫憔悴的臉,很內疚地說,“萬順大叔,您說金光明是不是個算命先生?他怎么十年前就知道力娃子現在要打我?”
“發秀,”金萬順語重心長地說,“你大半生靠給別人制造災難和痛苦獲取快樂,現在輪到自己受苦了。這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惡有惡報,善有善報,說的就是這個道理。你現在能夠覺醒認識自己錯誤,亡羊補牢,還不算晚。現在,你只有去請金光明幫幫忙,興許他會給你指一條生路。光明是知識分子心胸開闊,不記仇,也樂意給別人排憂解難。”
“不行。這十多年來,我縱使力娃子做了很多傷害他們家的事。我怎么好意思上門去求他們。人怕傷心樹怕刮皮啊,我傷透了春秀的心喲!”郭發秀搖了搖頭又說,“大叔,這幾天我想遍了,您是治安中心戶長,負責維護金塘灣里的社會穩定。求您救我一把,把遭炮子打的力娃子兩口子動動家法教訓一頓,讓他們不再虐待我,不干涉我的生活自由。”
“好吧。你先回家。我明天晚上給力娃子說說。唉!”萬順嘆了一口氣。
郭發秀雖然兇悍蠻橫,內壓丈夫外欺鄰居,但日子過得并不輕松。她張羅著把兩個女兒嫁出,又給力娃子娶了媳婦,后同兒子分了家。
郭發秀心想完成了哺養任務就可以無憂無慮地安享晚年了,誰知丈夫金光喜被她逼著爬上椿樹打椿芽,不慎從三丈高的樹梢墜落下地,還沒送到醫院就咽了氣。
漫漫長夜里的孤獨凄冷,使郭發秀后悔莫及,橫看豎看都不順眼的金光喜一旦失去,她才感到是多么的珍貴和遺憾。郭發秀無法抵擋孤獨的日子,同喪妻的宋篾匠產生了愛情。忠厚的宋篾匠自然求之不得,經常為力娃子編織背簍、簸箕、筐子等一批竹器物具,從不收一分錢。
力娃子知道了宋篾匠和他娘的意圖后,直言不諱地告訴他娘,老了就要老得正經,莫無聊找野男人。可他娘不聽勸告依然同宋篾匠愛得癡迷形影不離,宋篾匠找力娃子請求讓他們結婚,力娃子黑著臉提出三個條件:第一,為死去的父親金光喜打一塊“五廂帶鼓”的石碑立好;第二,交給力娃子2000元押金為娘買壽木;第三,另交5000元押金日后好為娘和宋篾匠辦理后事。三件事辦了就可以結婚,否則甭想。
郭發秀氣得跳起來指著兒子大罵:“泥疙瘩,宋篾匠和我心甘情愿,扯著你哪根筋上了?要你管什么閑事?”
力娃揪住娘的白頭發,朝她“啪啪”打了兩個巴掌,吼道,“你罵,我讓你罵,你不要臉,我還要臉!你把爸逼死了又勾引野男人壞了良心,就該打!我只要見著你和宋篾匠鬼混就打,見一次打一次,見十次打十次!打得宋篾匠給我規規矩矩喊老子!打得你規規矩矩不再找野男人!”
兒媳阮香元也跟著罵:“下賤婆婆,自作自受,打得好!”
“天上掉瓜,兒子打媽喲——”郭發秀一聲哀嚎,用力掙脫身子,一綹白發捏在了力娃手里……
光明救婚
力娃子被阮香元迷住心竅,不肯聽我勸怎么辦呢?金萬順扯一把稗草向田坎擲去,心里悶悶地想。
“大叔,您老在清稗草呀。”金光明跟他打招呼。
“光明老侄,”萬順眼睛一亮,“我有一件要緊事請你幫忙,正準備找你呢。”
“什么好事?大叔你說,只要幫得上定當盡力。”光明急忙給大叔遞上香煙,又打火點著。
“唉,哪里是好事,就是力娃子打他媽的事。”萬順皺起眉頭說。
“哦——”光明吸了一口煙,沉吟了片刻,“按說疏不間親。大叔,您晚上把阮香元叫到您家。我來做些工作試試,但沒有把握。”
“行,要不要喊力娃子一同過來?”
“不,只喊阮香元一人。”
阮香元身高一米六三,條子周正臉相好看,遺憾的是,她秉承了她媽的品性又學會了她婆婆蠻橫兇悍不講理、外欺鄰人內壓男人的潑辣作風。傍晚時,高玉蘭借口請阮香元幫忙扎雙鞋底。阮香元來了一看,見除了金萬順家五口外,還有幺叔金光明。
“香元,快坐。”金萬順指著一把椅子讓她坐下,一家人都知趣地離開客廳,高玉蘭泡一杯糖水給她喝。
香元笑呵呵地說:“蘭嬸,把鞋底拿來,我看看好扎,早扎完了早完事。”
“急什么嘛,”金萬順開門見山地接過話頭,“香元,今晚有一件重要事情同你商量。”
“大爺,您有什么重要事情同我商量?”香元心中一顫,添了五分狐疑。
“香元,我想問你幾件事情。”金光明乘機接過話茬。
阮香元過門多年,在男人的挑唆下一直未與金光明和春秀講過話,此時感到奇怪,金光明主動找自己講話,那神色分明沒有惡意,便說,光明幺叔,您問吧。
光明臉上充滿微笑,口氣很是委婉,聽說你的姥爺去世得早,你父親也很不幸?
“是的,”香元雙手捧著糖水,心情很是沉重,“姥爺死時只有31歲,是在東龍河懸崖上砍柴時摔死的。寒冬臘月下著大雪,姥爺抬回家時只穿著草鞋。父親死得更慘,那年東龍河發大水,從上游沖來一頭死豬,媽硬要父親去撈,36歲的父親一不小心,就被河水卷走,找了五天才在下流十里外的九木灘找到尸首,都腐爛了。”
“香元,你愿不愿聽我一句話?”光明眼睛里流露出樸實真情,嚴肅而友善,“真話許多人不愛聽,但卻非常中用。”
“光明幺叔,我聽著呢。我覺得你不像力娃子說的那樣,相反是個很正直的人。”
“有你這句話就好,”光明鼓足勇氣說,“香元,恕我直言,如果你想同力娃夫妻恩愛白頭到老,避免像你姥姥、親娘和婆婆郭發秀一樣的不幸命運,從現在起必須做到兩條:第一,你要說服男人力娃,主動成全婆婆郭發秀和宋篾匠的婚事;第二,迅速改掉你不講道理、兇狠蠻橫的脾性。否則,二十年后,你會比郭發秀更加不幸。這話信不信由你,不信就當是狗子過門檻挺個屁,不聽就是。”
“你是咒我男人早死,我也守寡?”阮香元腦子轟的一炸,臉色大變,一股怒火升騰起來。
“不是咒你,是事情發展的必然結果。”金光明繼續平靜地說:“1996年,英國劍橋大學一位生理學專家布朗教授,對倫敦郊區的483個脾氣暴躁的女人作過詳細調查,有469人的丈夫過早死亡,比正常壽命短了30到40歲。布朗說是她們自身蠻橫暴躁的性格導致了悲劇的發生……”
“香元,”萬順語重心長地插話,“你光明叔說的話比神仙還靈。十多年前,郭發秀唆使力娃子打馬蜂窩把你春秀嬸嬸叮咬了,你光明叔說郭發秀不改脾氣,十年后要被力娃子打得七死八活。這件事你可以問力娃。”
“其實,當時我還有一句很重要的話忍住沒說,郭發秀不改脾氣,金光喜遲早要被她送命。”金光明又說,一個家庭,家庭主婦是決定全家人生活幸福還是痛苦的關鍵因素。秧好一半谷,妻好一半福,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女人善良賢惠,尊老愛幼,夫妻體貼恩愛,家庭和睦相處,一般都能長壽幸福。反過來女人專橫霸道,出嫁后罵公爹公婆,罵丈夫,與鄉親們吵鬧爭強好勝,給兒女傳授不良惡習,造成惡性循環。到老年便要受到兒子兒媳虐待……
阮香元剛剛燃起的怒火忽地塌了下來,腦子里晃過一幕幕揪心撕肺的畫面:姥姥一柴劈在姥爺后腦勺上血流如注,千栽巖萬短命地罵得姥爺狗血淋頭;親媽吳翠菊一菜刀將父親臂膀砍開一條大口子,還詛咒父親不得好死;昨天夜里,自己聽娘的話用離婚來威逼力娃揍婆子和宋篾匠,打掉了宋篾匠兩顆牙齒……阮香元的心靈被強烈震撼,她想起了父親死后,娘請人牽線搭橋續夫,許多單身漢聽說是娘就搖頭推辭,算了,同這種霸道女人過日子是活受罪……
……
半個月后,金塘灣里出現了一件大新聞:力娃子和阮香元兩口子張羅著給郭發秀和宋篾匠辦喜事。那天,穿著新衣新褲的一對老人拜過天地祖宗之后,雙雙走到金光明面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宋篾匠激動萬分地說:“光明老師是神仙啊!”
“使不得!快請起!”金光明趕忙扶起二人。二人眼中盈滿淚水,亮晶晶喜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