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如何持續(xù)做大?

在百年一遇金融危機的襯托下，世界經濟似乎中國這邊風景獨好。值得高興，但也應未雨綢繆：中國的繁榮怎樣才能避免曇花一現(xiàn)？畢竟“國富”的輝煌還掩蓋不住“民窮”的現(xiàn)實，中國的人均GDP還不到日本的十分之一，不到美國的十六分之一……

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中說：“資產階級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階級統(tǒng)治中所創(chuàng)造的生產力，比過去一切世代創(chuàng)造的全部生產力還要多，還要大。”背后的密碼是什么呢？雖然我們從社會制度上越過了資本主義的“卡夫丁峽谷”，但經濟上是越不過去的，畢竟“貧窮不是社會主義”。威廉·伯恩斯坦的《繁榮的背后：解讀現(xiàn)代世界的經濟大增長》一書，就是對19世紀以來資本主義經濟爆炸式增長“密碼”的解析，雖然不能下“科學、系統(tǒng)”的結論，但啟發(fā)確實是實實在在的。

四個因素缺一不可

在威廉·伯恩斯坦看來，19世紀以來資本主義經濟爆炸式增長四個因素缺一不可，即財產權、科學理性主義、現(xiàn)代資本市場、交通與通信技術。在這四個因素中，財產權是最關鍵的因素。亞當·斯密在《國富論》中指出“經濟人”天然具有利己的本性，只有創(chuàng)新者和商人的勞動成果免遭政府、違法者和壟斷機構隨意征用或侵占，財富的創(chuàng)造才有源源不斷的動力。資本主義以前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實際上就是財產權的普遍缺位，使得財富創(chuàng)造者沒有持續(xù)的動力，“今朝有酒今朝醉”，財富的增長總走不出波浪起伏的怪圈。

歷史上，每一次的經濟騰飛，都離不開新技術的發(fā)明與使用。中國在近代的沒落，是從新技術發(fā)明與使用的沒落開始的，以至于洋務運動時要大喊“師夷長技以制夷”。中國古代的技術創(chuàng)新多數(shù)時候是走在世界前列的，但為何技術創(chuàng)新沒有持續(xù)呢？從伯恩斯坦在《繁榮的背后》一書的分析邏輯來看，宗教革命和文藝復興之后，人類的技術創(chuàng)新已經從經驗階段進入了科學階段，而我們直到20世紀初的“五四運動”時期才高舉“科學”的旗幟。實際上，關于科學理性主義對經濟騰飛的重要性，馬克斯·韋伯的《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一書，論述得更加徹底。

關于現(xiàn)代資本市場這一因素的理解，我們很有必要重溫伯恩斯坦在《繁榮的背后》一書中對18世紀末至19世紀中荷蘭這個典型案例的分析。荷蘭當時對外投資的金額達到了GDP的2倍，也有了真正意義的現(xiàn)代投資銀行，推出了海事保險、退休金、年金、期貨、期權、跨國證券上市以及共同基金等金融創(chuàng)新，但還是被沒有擺脫沒落的命運。原因之一是荷蘭忽略了科學理性主義推動的技術創(chuàng)新，另一個重要原因是對金融的系統(tǒng)風險缺乏評估和有效監(jiān)管，以至于荷蘭的對外投資大多打了水漂。在伯恩斯坦看來，現(xiàn)代資本市場主要是發(fā)揮降低融資成本、分散投資風險以及提供市場信息三大功能，而不是讓“錢生錢”。這一點上，中國金融學會理事、南開大學國際金融研究中心主任范小云教授所著的《繁榮的背后：金融系統(tǒng)性風險的本質、測度與管理》，我們有必要好好讀讀。

足足有兩個世紀，雅典人擁有著經濟增長的絕佳條件：民主制度、財產權、自由市場以及一個自由的中產階級，可是為何他們在這一時期仍然處于極度貧困之中？正是基于對這段歷史的思考，伯恩斯坦在《繁榮的背后》中將交通與通信技術單獨拿出來論述，而不是歸到科學理性主義這一因素中去。這是值得我們警惕的，雖然近幾年我國的海、陸、空交通得到了空前的發(fā)展，但2010年中國的物流總費用占到了GDP的18%左右，比發(fā)達國家高出一倍；中國的現(xiàn)代通信技術也得到了極大發(fā)展，3G、4G的國標還成了世界標準，但中國的通信成本卻是美國的十幾倍，是韓國的135倍，日本的154倍……

對現(xiàn)代經濟騰飛的這四個因素，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張宇燕教授做了一個形象的比喻，如果把經濟增長比做蛋糕，那么財產權、科學理性主義、資本市場和通信與運輸技術創(chuàng)新便是面粉、雞蛋、酵母和食糖，缺少任何一樣都做不成蛋糕。沒有面粉和雞蛋，蛋糕無從談起；沒有食糖，蛋糕不會好吃；沒有酵母，蛋糕不會膨脹。對于伯恩斯坦的觀點，張宇燕教授說“本書幾乎沒有任何理論原創(chuàng)，歷史數(shù)據(jù)和故事無一例外地來自二手資料。但重要的便不在于理論原創(chuàng)和一手資料，而在于憑借已有磚瓦筑造出具有別具一格功能的房屋來。”伯恩斯坦提出的系統(tǒng)思維，對我們思考中國今天的經濟，保持未來的繁榮，無疑仍具有十分重要的價值。

經濟騰飛需要法治作保障

實際上，在這四大要素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伯恩斯坦在《繁榮的背后》中提到了，但卻沒有作專門的論述，那就是法治的問題。亞當·斯密在《國富論》中提出的“利己人”與他在《道德情操論》中提出的“利他人”如何統(tǒng)一，讓商業(yè)社會真正變成文明社會？260多年前的亞當·斯密沒有給出答案，但現(xiàn)實的探索中，人們用“法治”解決了這一問題。伯恩斯坦在書的第三部分往往直接將“財產權”置換為了“法治”。也許，是因為伯恩斯坦已經習慣了法治的傳統(tǒng)，所以沒有專門論述。但如果沒有“法治”的保障，財產權、科學理性主義、資本市場和通信與運輸技術創(chuàng)新對經濟的發(fā)展與騰飛，也將會是過眼煙云。而這，正是我們這個還不是法治社會的國家尤其應該重視的，只有同步追求“富強、民主、文明”，經濟的可持續(xù)性繁榮、建設和諧社會才有可能。

對經濟騰飛帶來的“現(xiàn)代病”，伯恩斯坦在《繁榮的背后》中也多有論及，比如他說“這種現(xiàn)代多樣化的貧困只與收入的分散程度相關，只有通過財富的重新分配才能使其有所改善。”這個問題，亞當·斯密在《道德情操論》中也說了：“如果一個社會的經濟發(fā)展成果不能真正分流到大眾手中，那么它在道義上將是不得人心的，而且是有風險的，因為它注定要威脅社會穩(wěn)定。”又如他對逃離人口“馬爾薩斯循環(huán)”的看法，單純的“積極抑制”，毫無疑問會帶來“劉易斯拐點”，路徑只有想辦法做到把經濟增長變成集約型的，要把財富的增長從算數(shù)級數(shù)增長變成幾何級數(shù)增長。這對我們思考我國的人口政策，無疑也是一種思路。

最后，順便說一下。伯恩斯坦把《繁榮的背后》這部書定位為“有理論依據(jù)的非小說文字”，但文字卻并不像專業(yè)的經濟學著作那么艱澀，豐富的資料、有趣的故事，可讀性很強；嚴密的論證，事實的結論，又不能不讓我們嚴肅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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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伯恩斯坦：哲學與醫(yī)學雙料博士，建立了深受投資者喜愛的網站efficientfrontier.com。他是一位神經病學專家，多年來在經濟學尤其是投資學的研究方面投入了大量精力著有《聰明地配置資產》、《投資的四大支柱》、《偉大的交易》、《投資者宣言》，中文簡體版已有機械工業(yè)出版社出版）。擁有大量忠實的讀者，其作品常見于《華爾街日報》別外還是《晨星》的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