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立的茶

2010年第一天

走過背巷子

才知道

昨天，前天，或許很久以前

冰還沒有融化

今天的陽光

或許照常出來

想不起來

洗手時發現

水很熱

陽光似乎說

是太陽能熱水

這是又一個新的一天

燈光燦爛

慢慢回味太陽的溫暖

想說什么

又記不起來

一根棍子

終于沉默

曾經是——

皇帝的手杖

行者的兵器

腳夫的鞭桿

自豪似陽光

榮耀如月亮

握棍子的手

一個個松開的時候

一根棍子開始思考

數星星

夜涼如鐵

書房

孤燈長明

暖不熱

心里捂的石頭

書桌后面

彎了幾彎的身子

挺不起

堂堂正正的今天

傾斜的天空

掛著光照萬世的日月

晨星寥落

鼾聲四起的村莊

幾聲狗吠

打開了

數星星人的光芒

黃帝冢

一座山因一個人代代傳誦

一條嶺因一座山站起來

一條路因一條嶺

通向一個王朝的后院

慶陽人指認黃帝冢

說是先人口傳的先人墳

是薪火的源頭

松柏簇擁 飛鳥奏鳴

正寧縣五頃原

是天賜的案板

子午嶺上的山峰

是百姓膜拜的饅頭

秦直道是給子午嶺

等身量制的扁擔

擔起大秦帝國的江山

從茫茫人海中走來

走成一輪孤獨的月亮

開啟仰望者的目光

調令關的風

調令關的風大

是從宴會桌上吹來的

豪邁樸實的酒友呵著酒氣

逼視著猜拳行令輸下一拳的對手

灌下一杯美酒的時候

總會自豪地揮一下右手說

——這是調令關的風

一個個酒友邁著踉蹌的步子

趔趄著醉醺醺地返回家的時候

家居調令關的酒友再次有力地揮手

——這就是調令關的風

調令關的風，就這樣一次次把在酒席場

沖鋒陷陣大吃大喝的人

吹醉吹回家了

酒友都知道調令關的風兇猛

今天，我獨自頂著陽光踩著積雪

踏上調令關

調令關把我高高舉起來的時候

我感覺我就是當年戍邊的男人

威武，勇猛，豪情萬丈

兩耳的風像是發自猛士的喉嚨

洪亮，剛勁，能引起大山渾厚的回音

一杯站立的茶

酒醒 茶濃

燈火撐起的空間

是一個人

在黑夜搭建的帳篷

無邊的黑鋪天蓋地

時光之外

有一行樓梯

伸向遠方

他在使勁回想

眼前的位置

恍惚中

似乎有高枝棲息的鳥鳴

夾雜人語喧嘩

層樓疊遞

他不知道在哪一層歇息

時鐘洞穿的帷幕

鼓點忽高忽低

誰的唱腔曠遠回蕩

誰的馬蹄忽緩忽疾

山灣深處的僧人

在晚誦 在祈禱

忽長忽短 忽快忽慢

悠揚的笛聲

來自默想的詩行

一杯茶慢慢淡了下來

租賃春天

白雪展開春天的畫卷

眼睛亮起來

九十九棵古柏站出來

講述誕生過王符的東漢

杏花亭看著烽火臺

一只蜜蜂飛吻紅衣姑娘的歡顏

柳枝牽著風的酥手

一條小路走得纏纏綿綿

小黃花點亮燈盞

一只喜鵲唱著飛過來

遠處的窯洞

說到黃土地的遺憾

松塔落下

踏青的少年拾起來

要用它作大地的封面

高高的山上

一群群少年歡笑著

在桃花叢中穿越

遠處山坡上

坐著一位年老的畫家

在一幅長卷上鄭重地寫下

——租賃春天

村莊史

村子的事情

風也說不清了

它過也就過去了

樹扎根了

伸長的樹身看見什么

花朵歡笑

發現什么呢

枝頭碩果沒有說

大雪扯出一張鋪天蓋地的白紙

把一切都苫住了

我想

該歇息了

一覺醒來看

遍地都是潔凈的腳印

向遠處書寫

責任編輯 郭曉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