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社會里的畸形人生

1876年，舍伍德安德森出生于美國俄亥俄州克萊德鎮的一個窮人家庭。1919年，《小鎮畸人》的出版為安德森帶了巨大的成功，自此安德森成為美國文學史上一個十分重要的人物。

小說中的大部分故事發生于19世紀少數發生在20世紀，那個時候美國的工業化和城市化迅速發展。作者選取了這個小鎮作為典型，外面世界的急劇改變使小鎮不同以往，小鎮上的居民表現的不正常起來。

小鎮居民的不一樣首先體現在他們特殊的外形上。在《紙團》中里菲醫生就是看上去與眾不同的。“醫生的指關節特別大。雙手緊握時，指關節看上去象一簇用鋼針串在一起的、胡桃般大的、未經油漆的木球。”小鎮里的女人們并不是那么漂亮，《曾經滄海》中的愛麗絲“是頎長而稍呈纖弱的。她的頭碩大的，罩過了她的身體。她的肩膀有點兒佝僂，她的頭發和眼睛的顏色是褐色的。”作者要她的第一次出現就要給人震撼的感覺，使人很快覺得這樣的人就是那種與外界分離的那種人。

古怪的舉動是作者稱小鎮居民為怪人的另一個理由。里菲醫生一直在自己的口袋里揉搓著紙團，他把自己的思想寫在紙上團成紙團，“他也穿一件麻布的防塵外衣，衣上有大口袋，袋中不斷地塞些紙片。幾星期后紙片變成了堅硬的小圓球；袋中塞滿紙團時，他便把它們倒在地板上。”書中的這個社會安放了一個障礙橫在里菲醫生和其他人，當里菲醫生希望與人交流的時候卻苦于無法打破這個障礙，所以他一直是孤獨的。里菲醫生紙團里書寫的內容沒有一個人知道，愛麗絲呼喊著什么也沒有一個人聽見，但是所有人都認為他們是怪人，他們與世界格格不入。像這樣的人在整本書中并不難找，比如《母親》中的伊麗莎白威拉德。

小鎮上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他們向往自由，愛情和幸福，但是他們有口難言。太長時間的與世隔絕使得他們忘記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情，語言成了無法突破的交流障礙。小鎮愈發顯得孤獨。語言障礙在本書中首先表現為一群失語者。他們的內心豐富多彩，他們的痛苦來源于孤獨。他們渴望有聽眾前來傾聽，一旦可以把自己的愿望表達成句子的時候，他們的詞匯開始枯竭。如《思想者》里的賽思里契蒙，《寂寞》里面的伊諾克羅賓遜。伊諾克出生于小鎮，在紐約生活了15年，他經歷豐富而且知識淵博，但是在表達自己的問題上有很大困難。一旦伊諾克想說話，嗓子里總是發出怪聲，從此后他干脆也就不說話了。

還有一類人他們能自由表達自己的想法，但是他們的聽眾除了上帝就是他們自己。一旦面對其他人，他們似乎又不知道怎樣開口說話了，想說出口的句子都消失在空氣中了。安德森在描寫這類人的時候也通常使用“祈禱”，“低語”，“喊叫”諸如此類的詞匯。在《上帝的力量》中，柯蒂斯哈特門平時安靜，在《寂寞》中的他每天都和上帝交談。《古怪》 中的埃爾默考利常常和他的牛，豬甚至和到處奔跑的母雞交談。第三類人他們所說的往往不是他們真正愿意表達的。他們竭盡全力表達感情，但是措辭總是令人迷惑。埃爾默考利在城里做生意時間長了，溫斯堡小鎮沒有人愿意和他說話，他想也許是和他的同性戀身份有關，所以他決定找喬治威拉德這個小鎮里他唯一的希望去訴說。可是我們在書中看的是他說話時的手舞足蹈和歇斯底里，還有不斷驅逐喬治的聲音。后來他發現自己的大腦控制不了自己的舌頭，語言失去了原來的意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敗感。暴力從此以后就是他表達自己的方式。

比起那些有語言障礙的小鎮居民們，還有一些人正好與他們相反，他們有著強烈的表達欲望并且滔滔不絕。他們的句子里有著太多的噪音和雜質，這些噪音和雜質都與句子表達的內容沒有任何關系。他們的聽眾往往都不能理解他們的思想。

本書的作者出生于美國，深受美國中西部文化的影響。對于發生于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社會化變革他深有感觸。在《小鎮畸人》這本書上，他用不同的角度展現了當時的生活情境。小鎮人民不僅愈發與世界疏遠，這樣的生活也帶來一系列的破滅。

工業進程使得鄉村生活逐步被現代化取代。在《虔誠》中，作者這樣描寫到：“其實是發生了一場革命。工業主義的到來，隨之而起的種種事件的一切喧嘩和吵嚷，由海外來到我們中間的無數新聲音的尖銳叫喊，火車的來來往往，城市的興起，穿越城鎮、經過農舍的城際鐵路線的敷設，以及近年來汽車的發明，都在中部美洲我們的人民的生活與思想習慣上，引起了巨大的變化。”

工業化提升了人們的生活水平，也帶來了負面的效果。農民發現勞動果實被機器代替了。手工業者發現手工制作的東西能夠被機器輕易地復制。工業的快速發展讓他們覺得自己的未來沒有出路，他們極不情愿離開過去的生活而進入新生活。在作者看來，這些農民和手工業者有著高尚的情操，他們不愿意遵守物質世界的規則，他們追求的已經不適應工業社會。這就是他們在物質和精神上都過著悲慘生活的原因。小鎮上的人們對過去的生活的執著，在安德森的筆下，他們追求的是真理；在別人看來，他們就是怪人。

《手》講述了一個關于失去的愛的悲劇，當飛翼比德爾鮑姆還是老師的時候，他熱愛自己的學生。他輕輕地撫摸學生們代表著對他們的愛。但是他的動作被認為是同性戀行為。他對學生的愛成了他的夢魘，他自己也成了人們眼中的怪人。飛翼比德爾鮑姆希望把自己的夢想通過雙手傳遞給心愛的學生，但是他對學生的這份愛不能被人們接受，這份愛從此消失在溫斯堡了。在19世紀的美國，同性戀是要被送進監獄的，有些地區甚至是被判死刑。面對這樣殘酷的懲罰，飛翼比德爾鮑姆不敢與其他人交流。他是偏見的受害者，安德森通過他抨擊這個社會的寡情，同時也顯示了他對鎮上居民的同情。

清教思想那時在美國占據統治地位，清教徒們相信嚴格的自律可以使世界變得更好。當清教主義第一次從歐洲來到美國的時候，它就控制著人們的靈魂和日常生活。在這樣一個壓抑的世界里，上帝的力量變得微不足道。更有諷刺意味的是，書里的牧師居然從一個女人的身上找到真理而不是從上帝的身上。一個比普通人更接近上帝的人第一個背叛了上帝，放棄了自律沉湎于被清教徒嚴格禁止的事情里。這樣強烈的對比突出了信仰的逐漸破滅，讓人覺得可悲之余也要譴責整個社會。

整本書中用物質生活到精神生活的視角展現了美國20世紀的生活情境。工業化的進程幾乎毀滅了整個田園般的生活，傳統農業受到打擊，人們面臨著在社會中的角色轉換。即使人們一直堅持著追求真理也難以阻擋社會進步的步伐。小鎮居民的生活在被動地從物質到精神上變化著。最終，他們心中最重要的信念也會被改變。

本書不僅是當時美國生活的真實寫照也同樣是現在美國生活的真實體現。現代人需要更多的精神層面的交流以適應富足的物質生活。在這一點，本書是具有現代意義的。

【參考文獻】

[1]舍伍德·安德森.小鎮畸人[M].吳巖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9.

[2]常耀信.漫話英美文學（第二版）[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05.

[3]毛信德.美國小說史綱[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8.

（作者簡介：劉佳，河北農業大學外國語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