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重收藏”。時下,收藏之風盛行,金銀古玩、名人字畫、郵票卡幣、茶酒器皿等皆是熱門話題,既有欣賞價值,又有增值收益,而珍藏不值一錢的選民證者,唯我老父老母也。
前不久,利用“五一”假期回千里之外的蘇北老家一趟,一者看望年邁的父母,二者為他們置辦一些家用電器,整修一下屋面。整理舊物時,在一只破舊的牛皮小包里,翻出一疊約五六十張的各式各樣的選民證,有寫著父親名字的,有寫母親名字的,我隨手將包和票證扔進垃圾箱,母親見了,連忙跑過去撿了起來,瞪了我一眼,跟我講起了關于這疊選民證的故事。
聽著母親的叨嘮,恍若時間倒轉,求生的困頓,求學的艱辛,求職的不易,仿佛一幅幅畫面立時凸現眼前,歷歷如新。
父母一生行船謀生,以船為家。父親從小是孤兒,祖上無房無地,純無產階級,母親在一次為村上收割麥子時,手腕上的靜脈被旁人的鐮刀割斷了,一只手就此殘廢,再也不能干農活和重活了。在農村不能干農活,意味著無法生存。于是,他們在親屬的資助下借債買了一條小木船,幫人運貨,拿點微薄的辛苦費,養家糊口。
人說世上三樣苦:“行船、打鐵、磨豆腐。”把行船放在第一苦是有道理的。父母在船上生活了四十多年,非常不容易,特別是在大割資本主義尾巴的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行船被看成投機倒把行為。
記得那時我才六七歲,兄妹3人寄住在舅媽家上學,父母一年也不敢回來看我們一趟。在外行船的父母如驚弓之鳥。遇到有人檢查時,他們就把歷年的選民證拿給人家看,來證明自己是規矩本分之人,求爺爺拜奶奶說盡好話,才避免了不少麻煩。所以,每年的選民證父母都當寶貝似地收藏著,這既是他們在外行船的路條,又是身份的最好證明。
1978年苦日子終于熬到頭了,沒多久,改革開放了,政府鼓勵勤勞致富,父親是當時整個鄉里唯一的搞運輸的生意人,家里的日子漸漸好過了,他們靠勤勞成了鄉里第一個萬元戶,戴上了大紅花,上了光榮榜。我們也有學上了,漸漸也敢昂起頭走路了,也敢考出好的成績了。再后來,我們兄妹長大成人,個個成家立業了,父母也老了,腿腳不便,不再行船了,在村上購置了一間二手平房,頤養天年。
“要不是有它,我和你爸在外頭講不清,就混不下去了,這口飯吃不上,就沒錢供你們兄妹讀書,你也不會考上大學,有個體面的工作了。”母親邊說邊撣掉選民證上的灰塵。我默默地從她手里接過這疊選民證,一張張翻看著。最早的一張是父親30歲時的,距今已48年,將近半個世紀過去了,歲月雖然在它表面留下了舊痕,但由于父母的愛護,卻未曾使它受到損壞,依然平平整整,上面字跡清晰工整。
這一疊選民證恰似一段段銘刻在父母歷經滄桑臉上的歲月,是一年年濃縮在他們飽浸風霜心上的人生,也是一頁頁凝聚在黨和國家曲折發展史上的見證。原本可以丟棄的選民證,變得異常貴重沉重起來。
我用袖口仔細擦去皮包上面的灰塵,輕輕撫平壓整這一疊選民證,我要把它收藏好,并珍傳下去。
(責編:田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