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慕蘭的“潛伏”人生

一

在杭州市一棟普通的居民樓里，生活著一位老人——諜戰大戲《風聲》女主角原型之一的地下黨員黃慕蘭。這位曾因出色的情報工作營救過周恩來、關向應的中共“超級美女間諜”，今年已經105歲了，但仍然精神矍鑠。

黃慕蘭（原名黃彰定）1907年出生在湖南瀏陽一個開明的書香之家，12歲時被父母送進長沙周南女校。在那里，她深受“女子當自尊、自重、自立、自育”思想的影響，并參加了“五四”愛國運動。她十分欽佩智勇雙全的花木蘭，參加革命后就改名“慕蘭”，即仰慕花木蘭之意。

1923年至1925年，黃慕蘭曾有過一段短暫的包辦婚姻。逃離包辦婚姻后的黃慕蘭，決心以革命志士秋瑾為榜樣。北伐前夕，她毅然剪掉長發，在漢口投奔宋慶齡、何香凝領導的婦女運動，擔任了漢口婦女部部長。這位當時只有19歲的婦女運動領袖，不僅人長得漂亮，而且有文化、交際廣，有魄力，在武漢三鎮名噪一時，很多優秀男士都對她展開了追求。郭沫若把她化身為長篇小說《騎士》中的女主人公金佩秋。據說茅盾寫《蝕》也借鑒過她的故事。

1927年“三·八”節這天，黃慕蘭與《民國日報》主編、中共中央軍委機要處主任秘書、警衛團政治指導員宛希儼結為夫妻。

然而，就在這一年風云突變。國共分裂之后，宛、黃夫婦被命令轉入地下工作，用米湯在《圣經》中密寫文件、去小旅館對接頭暗號……至此，黃慕蘭開始了另一種不同凡響的“潛伏”人生。

1928年，兒子出生才3天，丈夫宛希儼就被調往贛西南領導土地革命和武裝斗爭，4個月后壯烈犧牲。

同年12月，黃慕蘭接到地下黨組織調令，秘密前往上海任中央委員會機要秘書，成為中央特科成員。

在中央機關工作時，黃慕蘭與共產黨人賀昌開始了第三段婚姻。賀昌在中共六大上和關向應同時當選為中央委員。與賀昌結婚不久，黃慕蘭離開中央機關，她化名“劉阿秀”在滬東恒豐紗廠當學徒，在領導工人罷工斗爭時被捕，囚于龍華監獄100天。出獄后，她又隨賀昌調往香港。1929年12月她喬裝成貴夫人，乘坐豪華郵輪，從香港運送共產國際撥來的巨額經費到上海交給黨中央。

1931年，賀昌主動申請獨自秘密前往蘇區斗爭，黃慕蘭再次面臨離別。1931年1月，因“左”傾錯誤的影響，我黨在上海的地下工作受到很大破壞，許多地下黨員被捕。活動能力極強和社會關系極廣的黃慕蘭，被上級任命為中國人民革命互濟總會的營救部長，與潘漢年單線聯系，承擔營救被捕同志的任務。

二

上級交給黃慕蘭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營救關向應。為此，黃慕蘭打扮成上流社會的婦女，出面去找一個名叫陳志皋的年輕進步律師。黃慕蘭告訴陳志皋，要救的人是自己姑表兄。陳志皋出身于享有盛名的世家門第，其父陳其壽在上海法租界是一位響當當的人物。在陳志皋的幫助下，黃慕蘭拜見了其父陳其壽，陳其壽非常欣賞黃慕蘭的才干，（經組織同意）黃慕蘭被他收為干女兒。在陳氏父子的幫助下，關向應被放了出來。

在營救關向應期間，陳志皋對智慧美麗的黃慕蘭展開了文質彬彬的追求。黃慕蘭不為所動，繼續努力策劃營救活動。與此同時，黨組織也加強了對陳志皋的爭取工作。

1933年，陳志皋正式向黃慕蘭求婚。但那時，黃慕蘭一直都對去蘇區后杳無音訊的賀昌念念不忘，就以家庭地位不相配為由拒絕了。但上級黨組織認為，在當時復雜的白色恐怖背景下，黃慕蘭與陳志皋結合，很可能會打開新的工作局面，于是她服從了組織的決定。帶著“繼續支持營救被捕同志工作、婚后互不干涉個人行動、允許她將來與前夫遺孤相認”的三項約定，心情復雜的黃慕蘭嫁給了陳志皋。

黃慕蘭與陳志皋結婚以后，奉命脫黨，以民主人士的面目出現和活動。她先后以銀行家、慈善家、國民黨特派員等特殊身份為中共工作，參與了“全國冤獄賠償運動”、營救“七君子”出獄、打通中共海路交通線、香港文化名人大撤退等重大行動，這期間她再次遭受國民黨的牢獄之災。

解放以后，陳志皋離開了黃慕蘭，并與初戀情人在國外同居。關于賀昌，黃慕蘭后來才知道：他早已在江西一場游擊戰中壯烈犧牲。

三

“一縷幽香，萬般情意，沁入柔腸千結。回憶北伐揚鞭，年少風光卓絕。壯志豪情報國心，如荼火熱。拋家出走忘朝夕，揮劍誓除荊棘。世間事，自多曲折。肝膽照，同仇巾幗。救死撫傷，神馳先烈。強敵崩潰，人民歡悅。又誰料風波再涉。感明鏡，鑒我無私，還我本來清白。”這是《黃慕蘭自傳》中的一段詩詞。

詩詞中她所說的“又誰料風波再涉”，是指上世紀50年代，因受“潘楊案”牽涉，她兩度入秦城監獄，輾轉17年。上世紀80年代，她在鄧穎超的幫助下，才順利平反，并任上海市政府參事。1993年至今，一直居住杭州。

黃慕蘭說：“我生性好強，對中央的信賴從未動搖，一貫迎著困難上，從不消極頹傷，處逆境而能堅持革命樂觀主義的人生觀。個人感情生活方面的多次波折也沒能摧垮我。這是我一生的長處，也是我得以健康長壽的唯一保健秘訣。”

黃慕蘭回憶，在“文革”中，秦城監獄中的許多難友因過度憂郁、精神受損害，有的竟失去了記憶力。但她當時卻樂觀地看到事物的另一面：“我覺得軟禁在此，倒是使我們免受外面‘文革’風暴沖擊折磨之苦，乃是對我們的一種保護措施，內心充滿著期待平反恢復自由的樂觀精神，因而思想開朗，并堅持勤練太極拳，故能保持身體健康。”

如今的黃慕蘭，愛看電視，愛打麻將，還愛好照相，與她合影時，她先會捋平衣角，整理好頭發，然后會強有力地握住你的手，并且露出燦爛的笑容。

（責編：辛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