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泡沫2.0隱憂

今年5月，中國互聯網公司被推向又一波上市熱潮，更具繁榮的同時，也平添泡沫的隱憂。

今年的5月，注定成為中國互聯網史上一個重要時刻。繼2010年優酷、當當、搜房、易車、麥考林等互聯網公司赴美上市之后，奇虎360于2011年3月赴紐交所上市。5月份中國企業更是進入了互聯網上市密集期，5月4日，人人網在紐交所掛牌，次日，網秦登陸紐交所， 緊接著5月11日、12日，世紀佳緣和鳳凰新媒體也相繼上市，隨后還有淘米網、迅雷、土豆網、盛大文學、和訊網、開心網、土豆網等正在排隊，拉手網和淘寶網預計將于明年上市，形成了蔚為壯觀的上市熱潮。來自清科資本的統計顯示，2010年，共有39家中國企業赴美上市，占據了全年美國市場IPO數量的近1/4。

投資人對互聯網產業投資趨之若鶩可見一斑。數據顯示，2010年我國僅電子商務全行業融資額就高達10億美元，而2006-2009年中國電子商務B2C行業的投資金額總共才6億美元。2011年第一季度，國內互聯網VC的投資金額近7億美元，幾乎是2010年全年互聯網投資金額數量。

躁動的市場

5月19日，專業社交網站LinkedIn在紐交所上市，首日收盤報94.25美元，較發行價45美金上漲109%。LinkedIn股價曾一度攀升到122.7美元。按收盤價計算，LinkedIn市值達到89.1億美元，達到了其上市前40億美元估值的2.2倍。這是繼2004年谷歌以來最大的互聯網公司IPO。美國財經網站24/7WallSt.com的調查顯示，近七成受訪者認為這一價格過高，這似乎更加印證了人們對互聯網泡沫的認識。數據顯示，今年前4個月，全球有超過50億美元風險投資投進了互聯網企業的懷抱。

在互聯網熱潮下，未上市的企業融資也不乏超過上市企業的情況。如今年3月PPTV2.5億美元的融資額超過酷六的上市融資額。2011年4月，京東商城的C輪融資中，更是獲得了DST、老虎基金等6家基金一次性15億美元的投資，其估值更是超過了100億美元，拉手網的企業估值也沖上了11億美元。僅以團購為例，融資累計達千萬美元級別的網絡團購網站有團寶網、美團網、拉手網、F團、滿座網等幾家。在團寶網創始人，董事長兼CEO任春雷看來，這種風投資金撲向團購的現象從去年就已經初露端倪，今年春天更是愈演愈烈，這從側面反映了投資人對互聯網的信心。

然而，股市上資金短期炒作的痕跡也十分明顯。去年優酷網上市當天股價飆升138.44％，創下中國概念股在美上市首日最高單日漲幅，但在僅僅四個交易日后便跌回了上市之初的水平。當當網、奇虎首日漲幅也在１００％左右，一周以后，當當的漲幅幾乎全部消失，奇虎還跌破了開盤價。今年5月，網秦上市籌資8900萬美元，雖超出預期，但隨后股價也跌破發行價30%。世紀佳緣開盤不久就跌破發行價。而5月11日，人人網股價也大幅下跌。鳳凰新媒體開盤價為11.1美元，較發行價僅微漲0.9%。這樣一種過山車般起伏的狀況似乎在中國概念股身上總是不斷地上演。當肥皂泡漫天飛舞的時候，互聯網的噩夢似乎也就要開始了。

互聯網的躁動不難找到源頭。拿團購來說，今年年初以來就是風波不斷，成為一個被投訴、被抱怨乃至于被“妖魔化”的行業。現在互聯網的“戰國七雄”都在做，“高朋網”落地運營，盛大也以最后一個互聯網大佬的姿態殺入，京東、趕集網、360、開心網……這些在電子商務、分類信息、安全殺毒、社交網站等領域的知名互聯網企業也不甘落伍。高額營銷投入，成為團購網站“燒錢”的主要方向。任春雷告訴記者，不難發現，從去年9月開始就有好多團購網站給商家貼錢來做，就像是拿錢買來營業額。實際上搶奪用戶只是一個表象，真正目的就是要一個高流水，高流水是為了融資，虛假用戶量也是為了融資，如果一家去這么做，兩家去這么做，大家都去這么做，就催生了一個巨大的行業泡沫，也破壞了商業規則，更損害了團購這個優秀商業模式的價值。

而另一個原因似乎是隨著中國互聯網公司逐個IPO，先發上市公司的稀缺優勢會逐漸回歸正常。這也是各大互聯網公司爭先恐后、不甘落后地追逐上市的原因所在。最近的一項調研顯示，目前，國內互聯網公司融資時的估值市盈率已接近20倍，較投資人普遍預期的10-12倍有明顯差距。不可否認，投行主導下的IPO，如估值高出實際業務的未來增長，拋售和做空則不可避免。海外機構對于中國企業的質疑聲也不絕于耳，虛假財務報表、盈利模式不健全等為他們所詬病，這令中國互聯網企業頗為尷尬。上市前，面對質疑，人人公司在最新發布的招股說明書中對一項關鍵的用戶數據進行下調，由原來的第一季度新增700萬用戶，下調至500萬。世紀佳緣更是在上市首日更改招股說明書，原因是其開展國內業務的重要子公司北京覓緣信息科技有限公司未能按時取得國家外匯局的外匯登記證，如果一直這樣，其已得到的商務部簽發的外商投資企業批準證書也將失效，其自身的營業執照也將面臨被工商局吊銷的局面。據了解，中國概念股有16家公司被質疑財務造假，華爾街已經將做空的目標從那些通過反向收購借殼上市的公司身上轉移到了IPO的中國概念股上。現在的美國股市上，做空勢力已經大過了做多動能。

互聯網觀察者醒客告訴本刊，近期中關村又一個不起眼的公司獲得了1000萬人民幣的融資，并要求他推薦合適的中層管理人才，更令他感到詫異的是每月2萬元也難以招到僅僅是工作兩三年的熟手PSP工程師。與中關村一樣，硅谷也被描述為回到鬧市一般，并購充斥市場，寫字樓租金也水漲船高，各大公司更是不惜重金挖角。

泡沫是否正在來臨？

爭議互聯網泡沫

高估值，是否可以說是“泡沫說”有力證明。微軟付出85億美元收購提供互聯網電話和視頻服務的Skype公司上，這是后者去年銷售額的10倍、營業收入的400倍。Facebook估值850億美元，微博Twitter至今還沒有盈利，估值達70億美元。國內京東商城的估值超過了100億美元，拉手網的企業估值沖上了11億美元。Groupon剛剛拒絕了來自谷歌的60億美元收購方案，估值達150億美元。Zynga僅誕生4年多估值已經達90億美元，超過了1982年成立的行業巨頭美國EA公司。成立僅7個月的美國手機社交網絡公司Color Labs，已從紅杉資本和貝恩資本等獲得了4100萬美元投資。向Color砸下巨資時，這些風頭們甚至都無暇過目Color的應用程序。

在當前互聯網企業海外上市的密集時代，第二輪的互聯網泡沫即將到來的聲音越來越強烈。搜狐總裁張朝陽將中國互聯網赴美上市熱潮形容為“新一輪互聯網泡沫”，并認為現在掀起泡沫的是中國互聯網公司，而不是美國互聯網公司。他認為，當前的華爾街面對中國互聯網企業表現出“惟概念是從”。他預計，這一輪的中國互聯網概念泡沫可能在8個財季后破滅。互聯網分析師劉興亮更是直接指出，此輪IPO風潮掀起，不少企業就是為了趕在美國市場的中國互聯網泡沫破滅前上市。

不可否認，互聯網企業本身的浮躁、那些國際投行借中國企業赴美上市熱潮發財無不在加劇互聯網泡沫的到來。陳一舟認為現在處于一個互聯網上市浪潮，最優秀的那些公司上市后會有長足發展。按照以前的經驗，這一次浪潮過去，下一次至少5年以后，優秀公司的培育越來越難。

不過中國網絡股在納斯達克的股價普跌，仍然不能阻擋一些排隊等候海外上市互聯網企業的上市步伐。一方面，如果不上市投資者的期望得不到滿足，另一方面資金又消耗得過快，極其容易出現資金流斷裂。一旦通往納斯達克的道路被封堵，這些企業處境將變得艱難。事實上，這也正是大多數互聯網企業抓住這一波上市“時間窗口”的最主要原因。

然而，即使有眾多互聯網企業密集上市，認為泡沫論言之尚早或不存在泡沫的聲音也很多。有分析師認為，目前互聯網雖然熱，但與2000年互聯網泡沫時相比，那時登陸美國股市的中國互聯網公司多數都還是處在虧錢期，但現在登陸美國股市的公司基礎較好，部分已開始盈利了。正望咨詢總裁兼首席分析師呂伯望告訴記者，電子商務、社交網絡、移動互聯網奠定了此輪互聯網繁榮的基礎，持續十年之久的“三座大山”的格局將被逐漸打破，這將有利于行業創新，談泡沫為時過早。微軟亞太研發集團主席張亞勤也認為，因為有牢靠的經濟根基，所謂“互聯網泡沫2.0”不會像2000年時那么可怕。

京東商城CEO劉強東個人倒認為最多是局部泡沫。他在微博里寫到，和第一次互聯網泡沫破滅前比，這輪互聯網公司市值大漲的基礎是他們存在清晰的盈利模式，更是因為互聯網已經徹底滲透到了社會方方面面。在長城企業戰略研究所所長王德祿眼里，互聯網企業扎堆上市，正是互聯網和民營企業繁榮的表現，與其說互聯網產業本身有泡沫，不如說針對互聯網企業的估值有一個大的泡沫，適度的泡沫倒是好事情。

要說中國互聯網已經吹起了又一輪泡沫，似乎還為時尚早。畢竟對于全球資本來說，中國目前有5億多網民、7億多手機上網用戶，在未來一段時期互聯網規模在不斷擴大，網民數量在成長，人均消費增長潛力等都存在著巨大吸引力。在這樣的基礎上，王德祿告訴本刊，不難看出，上市潮正推動中國互聯網向均衡化發展。陳一舟也坦言，上市后他的心里更踏實一些，畢竟以后可以和其他互聯網大佬同臺競技。

加劇的競爭

“拉手網華東大區200多名骨干集體跳槽窩窩團”事件折射出團購市場的人才爭奪戰，不少團購網站都號稱自己有四五千名員工，個別團購網站甚至提出年底IPO的目標，而這僅僅是互聯網行業激烈競爭的一個側面。短短一年時間，國內團購行業就從無到有，從高潮到狂熱，從熱捧到抨擊，出現一個無序的惡意競爭、投訴機率高、盈利模式不清晰的混亂競爭局面。任春雷指出，在完善服務體系、確立信用認證體系和差異化競爭、立足地方區域化、朝市場細分這些方面發展，未來團購企業的競爭會更加白熱化。

在團購狂飆突進的過程中，很多公司不盯住產品和服務方面去努力，而只看重資本所看重的用戶數、流量、收入和眼球等方面。如果短期內肯定實現不了目標，甚至做一些虛假數據，泡沫就會很大，越大越危險。再言之，就算團購網有上百萬的注冊會員，但還存在忠誠度低、用戶黏性差、返回率低等問題。去年3月份剛開始做團購的時候，團寶網CEO任春雷專門安排員工每天把幾個大的團購網站數據用Excel錄入進來，到五六月份的時候他就叫停了這項工作。“因為毫無意義，全都是虛數、假數。”

對于企業而言，泡沫會直接體現在資金鏈的斷裂。如果小的團購網站慎重的話，還能保持生存。但如果是大的團購網站，資金鏈斷裂的話就會撐不住，可能一下子就崩盤。任春雷給記者算了一筆賬：你想象如果一個網絡團購公司上千員工，假如平均一個人月薪3000， 1000人一月得支付300萬工資，這還不包括房租、運營等其他各種開支。“團購這個行業在沒有大量做內功的情況下就去做外功，不協調的話就會有問題。”

硝煙彌漫，當前競爭激烈的互聯網行業，能否找到高效、可持續的盈利模式，正考驗著團購行業，考驗著眾多互聯網公司。正如世紀佳緣創始人兼CEO龔海燕在上市當日接受媒體采訪時所表示的那樣，上市后，世紀佳緣將探索更多商業模式，例如手機婚戀平臺、婚嫁網站囍鵲網、線下高端“獵婚”服務等。

以人人公司為例。沖刺上市，陳一舟造足了概念，上市主體“人人公司”由“千橡互動集團”于2010年12月更名而來，幾乎囊括了人人旗下最賺錢以及最有潛力的業務：類似Facebook概念的人人網、Groupon概念的糯米網、LinkedIn概念的經緯網及人人游戲等。紐交所北京首席代表楊戈表示：“作為全球第一家上市的社交網絡公司，人人公司在Facebook和Linkedin之前成功上市，這在資本市場上有很高的稀缺價值。”人人網實現IPO，而與其類似的美國SNS網站如Facebook仍沒有一家上市 。

雖說抓住了上市時機，但人人公司仍面臨用戶增速放緩、盈利壓力增大等多方挑戰。目前看來，騰訊朋友、開心網等同行已經在搶奪人人網的飯碗，各大門戶的微博、盈利壓力及可能出現的互聯網泡沫也將掣肘著人人網的發展。據統計，微博用戶中80%是SNS用戶，與人人網用戶的重合度極高。而且相比較于SNS的轉帖功能，微博中的原創和分等機制顯得更有優勢。

在剛剛過去的三個季度，人人公司的收入分別為2000萬美元、2200萬美元和2100萬美元，幾乎處于停滯狀態。換句話說，人人網處于原地踏步的最大原因來自于新浪微博的崛起。陳一舟的對策就是：一是大力投入研發，招募牛人；二是增強移動互聯網投入，吸引智能手機用戶并增強其粘性。通過投資或者其他市場力量幫助1700多名APP開發者和合作伙伴更快成長；三是采取保守的收購策略。

作為頭頂“國內移動互聯網海外IPO第一股”桂冠的網秦，對運營商依賴頗高，收入波動性很大，“帶傷”上市的網秦公司目前獲取用戶渠道分別是：預裝產品、與運營商合作和互聯網下載。事實上，網秦的主業集中在手機安全領域，而這個領域正是產品線豐富的奇虎360的一個子領域，彼此之間肯定存在激烈的爭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