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閻志:詩人與首富
閻志被稱為中國詩人群體“歸來派”代表。 在這批詩人的少年時代,文化還不是嚴肅的事情。他們被卷進1990年代的市場經濟大潮,因為生活困頓放筆謀生。 而今,人近中年,已經成為社會各類角色的他們重新歸來。
在這場集體回歸中,閻志的身份轉換顯得重磅而別有意味--2011年7月13日,其旗下的卓爾發展在港掛牌,公司總股本市值108.15億港元。持股85%的閻志以總身家91.9億港元(約合人民幣76.32億元),問鼎湖北首富。
這個曾在羅田林谷山獨步跋涉,提著鐵桶刷標語,而后又被派進深山做林業勘探的沉默少年,16歲即和伙伴在鎮上組建詩社,自費出版了第一本詩集《風鈴》。4年后,他的詩文被時任黃岡地區群眾藝術館干部的劉醒龍發現并賞識,將其介紹到《鄂東文學》擔任編輯。這場本是文人間的惺惺相惜,成為一場命運軌跡改變的開始。
1994年,閻志來到武漢,先后成為《市場時報》和《良友》雜志社的編外記者,不久便在各種體制和人情的復雜間離開。其后,他先后開過工作室,將自己關進出租屋,趕寫當時盛行的名人傳記。那本名為《天若有情》,描寫劉德華生活和性格的書,為他換來了一筆2.5萬元的稿費。
命運有如黑色幽默。1996年《市場時報》因為經營不善,決定出賣廣告版面。閻志敏銳地看到其間蘊藏的商機,果斷以“賒賬”形式承包。借此,他的 “卓爾傳播有限公司”注冊成立。
到1999年底,卓爾傳播借助《市場時報》合作模式,首先在省內推行“品牌代理制”,與武漢14家紙媒“合縱連橫”,開設《家電專版》,幾乎囊括全國所有的家電品牌。
此后,除去廣告,卓爾將觸角延伸至生物、食品、教育、紡織,再到如今令其資產迅速膨脹的地產行業。
對于這其間的起承轉合,閻志如今并不愿過多談起。他在保持低調的同時也保留傳奇,倒是卓爾上市后,一篇草根博客道出了某種世俗心聲——《誰說中國詩人窮光蛋》。
現在,他仍有文集間或推出。不管有無受到“富豪”光環的沾染和推助,至少他自認“確保質量”,《挽歌與紀念》更是受到高度評價,在大陸和臺灣同步推出。
在后來的回憶中,閻志也曾將促成他成功的稟性歸結于來自文字的“敏感”。他同樣敏銳地覺察出某種機遇的到來,并毫不掩飾對于卓爾“漢口北”和“武漢客廳”等項目的小小得意。他說:“有的人沒有看到,有的人看到了沒有做,我看到,做了,就歸我。”
而閻志也確實保持著商場難尋的文人秉性,爛漫而又堅硬。對于卓爾旗下的項目,無論是“漢口北”,還是“武漢客廳”,除去商業價值,這樣的投資與規模,沒有創業者的謹慎局促,沒有投機者的錙銖必較,更像是他的詩文中關于繁榮城池的宏大構想。
李娜:體制外的王者
在中國體壇普遍形象模式化的時代,網球選手李娜絕對算是個另類。
她曾在國家運動員體制內幾進幾出,20歲選擇退役,兩年后復出,2004年重返國家隊,5年后成為第一批“單飛者”;一到國內比賽就頻頻退賽,甚至是全運會;08年奧運會上曾朝看臺上一些吵鬧的觀眾大吼要其“閉嘴”;經常當著眾人面怒罵老公--她的前教練姜山,就連電視直播也不例外。
而就是這樣一個脾氣火爆的典型武漢姑娘,在2011年6月24日法國網球公開賽女單決賽中戰勝意大利名將斯齊亞沃尼,成為網球大滿貫134年歷史中,首位獲得單打冠軍的亞洲和中國選手。憑借這場完美勝利,李娜的世界排名升至世界第4,追平日本名將伊達公子此前所保持的亞洲紀錄。
李娜祖籍湖北孝感,1982年出生于武漢市江岸區,6歲開始練習網球網球,1999年轉為職業選手,從網球低級別賽事一路打到四大滿貫。如今她已被稱為“中國女子網球界領軍人物”,備受贊譽。而6年前,李娜曾經一度惹怒國家網球管理中心(以下簡稱“網管中心”)。
在2005年的十運會結束后,仍在役的李娜 “炮轟”國家隊體制,認為“獎金分配不合理”。同時,她直白表示自己在國家隊“很茫然”。
對此,網管中心主任孫晉芳表示,李娜出此言論是因為她“眼里只有獎金,缺乏道德水準和職業素質”。此外,她還痛心表示“李娜雖然短時間內不會被國家隊除名,但3年后將肯定不可能代表中國參加北京奧運會”。
而這一斷言似乎正好相反。李娜最終還是參加08奧運會,雖然不敵俄羅斯名將茲沃納列娃,與女單銅牌擦肩而過,但單打第四名的成績已經創造了中國女網在奧運會上的最好成績。倒是2009年網管中心做出“允許運動員自主訓練、自主參賽、自負盈虧”的決定后,李娜被納入首批“單飛”名單。
作為曾經的“國家隊刺頭”,李娜也成為某種體制的打破者。曾以50歲高齡奪取美網混雙冠軍的納芙拉蒂諾娃說:“李娜在幾年之前選擇‘單飛’,這將幫助中國重新思考培養世界冠軍的模式。”
而此次李娜在法網成功捧得蘇珊·格朗格杯后,孫晉芳的一番態度令許多網友拿出來玩味。
“李娜在國際大賽上表現出精湛的球藝、良好的精神風貌和職業風范,在世界面前展現出新一代中國運動員的獨特魅力,這是中國女子網球運動員的榮耀。”她說,“這首先得益于國家改革開放以來社會政治、經濟等方面的飛速發展,同時也得益于新時期中國體育的創新與改革。”
李娜并未對此回應,倒是此后,湖北體育局表示有意讓其出任湖北網管中心副主任一職,李娜婉言謝絕。她說:“我也就能管老公。”
劉志軍:高鐵舊夢
2011年2月12日下午5點,新華社一則短訊轟動全國。
短訊稱:“經中央紀委有關負責同志證實,鐵道部黨組書記、部長劉志軍涉嫌嚴重違紀,目前正接受組織調查。”
作為今年接受調查的首位正部級高官,劉志軍成為自2004年原國土資源部長田鳳山之后,在任期間被免職的又一位部長。
自1972年以養路工人的身份進入武漢鐵路分局算起,出身湖北鄂州農村的劉志軍已在鐵路系統工作了39年。
1994年11月,劉志軍正式調往鐵道部任黨組成員、運輸總調度長,任職近2年。1996年升任副部長、黨組成員。到2003年3月,劉志軍正式升任部長、黨組書記。在其在鐵道部擔任正職的8年間,正值中國鐵路建設大躍進時期,中國鐵路第五次、第六次大提速,都在他任內完成,此后備受爭議的中國高鐵亦起步于此。
這位被鐵路系統內部稱為“劉瘋子”的原鐵道部部長,曾要求一線人員不斷刷新高鐵的試驗時速。2010年12月3日,京滬高鐵棗莊至蚌埠間的先導段聯調聯試和綜合試驗中,CRH380AL“和諧號”新一代高速動車組最高運行時速達到486.1公里。當時劉志軍親自試乘,并在駕駛室督陣,要求列車駕駛員“沖到極限速度并長時間保持”。
高鐵的快速發展成為劉志軍的政績之一,但鐵道部長期處于政企不分、改革滯后的狀態,以及數起重大安全事故和腐敗大案亦令劉志軍備受爭議。
2006年,劉志軍的胞弟、原武漢鐵路局副局長、漢口火車站原站長劉志祥因雇兇殺人、貪污受賄被判刑,一度將劉志軍推上風口浪尖。
2008年4月28日4時38分,膠濟鐵路發生列車相撞事故,造成72人死亡,416人受傷。身為鐵道部長的劉志軍被給予記過處分。
無論對于劉志軍還是鐵道部來說,一切仿佛只是黑色夢魘的開端。2011年7月23日,溫州雙嶼下岙路段兩列同向行駛的列車高速追尾,多節車廂脫軌,四節車廂墜橋。這起重大事故共造成39人死亡,數百人受傷。
此時距離劉志軍被免職不過五個月,其一手鍛造的“高鐵神話”,也在數次看起來不可思議的事故中一夜瓦解。
鐵道部2011年的首份工作計劃是由劉志軍審定的。在高鐵的發展上,他被評價為“激進派”,在其計劃內,2011年高鐵基礎建設方面投資額將達7000億元。這些投資包括近“70個高鐵項目的誕生,7935公里的新線鋪軌和6211公里的復線鋪軌、7901公里的新線投產和6861公里的復線投產,以及8800公里的電氣化投產”。
然而,隨著劉志軍被免職,這一計劃停留在了紙上。盛光祖上任后,其中部分高鐵項目被停止,建設投資也從年初的7000億縮減為4000多億。
同時,8月滬杭高鐵全線降速。京津城際、滬杭兩條高鐵的時速由350公里調整到300公里;合寧、合武、石太、昌九、海南東環、杭深線寧波至廈門段、長吉、秦沈高鐵時速由250公里調整到200公里。
高鐵發展已從狂熱中逐漸冷靜。這位前任領導的激進高鐵構想,隨著個人仕途的結束,成了舊夢。
黃藝博:五道杠少年
盡管粉絲近萬,但黃藝博的微博只有2011年5月3日13點半,間隔不過十余分鐘內發出去的兩條。此時他的微博認證已經由“中國少先隊武漢市總隊長”變更為“湖北武漢少年”。
顯然這兩條并不算長的微博還是由其父黃宏章代勞,意思相近——黃藝博只是一個成長中的孩子,希望大家寬容對待。
一切輿論始于此前武漢晚報的一則新聞《武漢天才少年黃藝博:兩歲開始看新聞聯播》。此后,關于這個13歲少年的更多信息被挖出——7歲開始堅持每天讀《人民日報》、《參考消息》,榮獲“全國百名優秀好少年”、“武漢市首屆‘十大孝星’”,在黃藝博博客的《前言》中,甚至還有諸如“為中華民族之復興,續寫漢唐之盛世”此類的恢弘語句。
在那張著名的“欣然審閱文件”的照片中,當選“中國少先隊武漢市總隊長”的黃藝博戴著五道杠少先隊隊牌,正襟危坐,拿著稿紙一臉凝重,他也由此被稱為“五道杠少年”。
然而令他父母始料未及的是,這個原本被上升到政治高度報道的少年卻以另外一種方向“紅”了,甚至連韓寒都在博客中開腔評價:“黃藝博是個好干部。”
黃宏章夫婦否認了自己的炒作動機,并為兒子平反。對于那張被網友指出“表情官樣,所拿稿紙上的字都反了”,質疑擺拍的照片,黃宏章解釋確系抓拍,下面的“欣然審閱文件”的批注則是自己加上去的。他反思了自己的“用詞不當”,同時也表示:“我們管不住別人的評論,只求自己問心無愧。”黃藝博自己也解釋說,“做不同的事情時,人的狀態和行為也是不一樣的。難道學生干部在開會時不該端正嚴肅嗎?我照相時習慣那樣。”
而對于兒子那篇氣勢如虹的博文,其母馬曉麗則坦誠自己“有所潤色”,隨后那篇文章被刪除。
然而一個此后不斷被提起的細節是,黃藝博的身份并非其博客以及新聞報道中宣稱的“中國少先隊武漢市總隊長”,而是副總隊長。更為悲情的是,隨后全國少工委少先隊發表聲明,表示他們從來沒有“五道杠”,武漢的做法“可能是地方上的一種探索”。
而這個此前無論是在生活還是報道中都被精心塑造的黃藝博,一時成為輿論焦點。他被稱為“政治兒童”,有關他父母的職位,他在少先隊的“仕途”發展被猜測、討論,他在網絡上的照片被瘋狂傳播,甚至惡搞。
對此,黃宏章夫婦由最初的“自豪”,到“憤怒”,再到“惶恐”。據說,黃藝博事后對他說:“爸爸,我好傷心,網上的人怎么能那么說,我真的不是個壞孩子。”
為了不讓更多“好事者”繼續對兒子妄加評論,黃宏章想注銷微博。他說:“黃藝博只是一個孩子而已。為什么有的人要把對社會的不滿發泄到我兒子身上呢?”
而實際上,就在“黃藝博事件”發酵最為熱烈的五六月間,正值武漢市少先隊區總隊換屆選舉,面臨小學畢業的黃藝博即將自然卸任。
這個為曾他惹來諸多非議的“五道杠”少先隊隊標,又將戴在哪位少年身上?
在京鄂商的收獲之年
今年,湖北企業界并沒有產生什么絕對的大牌“明星”,但若以團體來打量,在北京的湖北商人可謂是大放異彩。
北京,不僅是政治的心臟,也是經濟的中心,活躍著眾多一流的企業。在這個高大的經濟舞臺上,湖北商人沒有缺席,他們在眾多行業干得風生水起。
天門人陳東升在北京創辦的泰康人壽保險公司,在成立15周年后,成為了中國壽險業的第四大公司;蘄春人汪潮涌曾經是華爾街的“神童”,而今他創辦的信中利公司在中國風投界聲名遠揚;武漢人孟凱把自己的湘鄂情酒店從4張臺子做成幾十億市值的上市公司,成為中國餐飲業首富……
今年3月30日,出生于黃岡市蘄春縣的周鴻祎成功將其創始領導的奇虎360送至美國紐交所上市。
一個月后的5月4日,出生于武漢、在武漢大學物理系讀了一年便移民美國的人人公司董事長陳一舟,也站在了紐交所的敲鐘臺前。
另外一個土生土長的湖北人,和陳一舟同齡且是武大校友、比周鴻祎大一歲的雷軍,今年也是中國財經領域的話題人物。他早年在業界奠定的大佬地位自不必說,單是他最近導演的金山軟件“歸去來”、“小米手機上線34小時預訂30萬部”也有足夠看點。
據統計,有30萬湖北人在北京經商,其中有300多家較大規模的企業分布在金融、地產、醫藥、科技等行業。
徐武:飛躍瘋人院
徐武一直是個“麻煩制造者”。
這名原武鋼集團下屬煉鐵廠保衛科的職工,熱衷維權、上訪,奔走于繁雜官司間,直至2006年被單位投入精神病院。在里面他依然頑固,不肯同其他病人一樣被“剃成光頭”,直至頭發齊肩,蓬亂不堪。
43歲的徐武曾經計算過自己待在里面的日子,一共1571天。在這期間,他曾兩度“飛躍瘋人院”,一次北上,一次南下,但都沒有找回他想要的自由。
2007年5月,徐武第一次出逃,帶著當天吃剩的飯菜,扒上火車試圖遠赴北京上訪。一個多月后被抓回,得到“特殊看管”的待遇。
2011年4月19日凌晨,徐武模仿電影里的一幕場景,用床單和木棍撬開窗戶的鐵欄。他攜帶著自己住院期間的全部“裝備”—— 兩個黑塑料袋,里面是一副象棋和幾件臟衣服,懷揣十幾元錢,步行到武漢高鐵車站,撿了一張廢棄的火車票后企圖混上站臺。但顯然,這時的高鐵已經不是他四年前能輕易混上的普通車站。
借到錢后,徐武奔向廣州。
他在這里度過了8天短暫的自由時光。4月27日,在接受完當地媒體采訪后,徐武在廣東南方電視臺大院門口被武漢警方和武鋼保衛科強行帶走。
究竟是何種的淵源,讓這位并無罪責在身的“精神病患者”,受到對待刑事案犯才會動用的“跨省抓捕”待遇?
一切源自這個個頭不高,不修邊幅,沉默少言,從未交過女朋友,只好打官司的中年男人“不合時宜”的執拗。他曾因買到假手機,狀告質監局;因手機被搶,110出警慢了幾分鐘,狀告公安局;因和單位的勞動糾紛遲遲未有結果,狀告勞動局。在武漢“幾乎沒有徐武沒有告過的單位”。在和僅有的幾個朋友聚會的時候,徐武也時常捧著報紙哀嘆:“社會怎么是這樣的?”
在他的原單位武鋼,徐武更是不得喜歡。為了阻止這個無窮無盡打官司,上訪,并將戰火引燃到內部的員工,武鋼傷透腦經,甚至不得不要求徐武每次都親自去財務室領薪水,只是為了定時掌握他的行蹤。
2003年,徐武開始將武鋼告上法庭,理由是“同工不同酬”。就連他最親近的朋友也坦誠:“徐武太較真。”加班費、獎金、補貼,甚至蚊香、鞋帽手套等勞動福利,徐武都在訴狀里一一標注。一審敗訴、二審駁回,他均表示不接受調解,只要“公正判決”。
期間,徐武多次組織材料到各級部門陳情。直到年2011年12月31日,他被宣布鑒定 “患有偏執型精神障礙”,送入武鋼職工二院精神科收治。
2007年5月,徐武第一次逃跑。2008年11月,武漢市精神病醫院司法鑒定所對徐武做出鑒定,認為其符合“偏執型精神病”的診斷標準。這一次,鑒定機構的結論是――“繼續住院”。
兩次出逃后,“徐武事件”掀起討論。究竟還有多少這樣的“被認定精神病患者”?對于非志愿入院者,誰來為他們的基本公民權利提供司法保護?
6月初,在湖北調查組的介入下,事件仿佛有了個不算很壞的結局。徐武最終“被鑒定患有偏執性精神障礙,經由與其家人的協調,已出院長期監護治療”。
如今半年過去,這起事件也漸歸沉寂。倒是廣東媒體4月19日的一段視頻讓人難以忘記,里面徐武笑著說:“我是徐武啊,我剛從精神病院逃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