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語言認同是族群認同的重要組成部分。通過問卷、座談、訪談等方法,分別就藏族大學生語言使用的基本情況,藏區教學語、標準語的選用,語言態度等幾個方面探討藏族大學生的語言認同。研究過程及結果有助于藏民族語言文化的傳承與發展,有助于國家語言文字政策的貫徹與實施,也有助于民族團結與和諧社會的構建。
關鍵詞:藏族;大學生;語言認同;文化;調查
中圖分類號:G64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3-291X(2011)18-0316-04
引言
語言不僅是交流的工具和思維工具,它還是維系民族的紐帶,是民族文化的重要載體,具有民族心理認同的表征、民族情感的依托等功能。語言認同是指社會成員對自己民族語言歸屬的認知和感情。自人類社會形成民族以后,民族語言就成為保持民族一體感和認同感的標志。從一般意義上說,族群的首要標志是語言。語言作為文化象征符號的關鍵部分,它表達和影響著族群的思維,其中最重要的性質就是它的應用性。語言是族群文化的載體,它是族群文化的核心。民族語言的前途,往往預示著民族傳統文化的前途 [1]。
在西藏高校,藏族學生占有相當大的比重,大多接觸藏、漢、英三種語言,藏語為母語,漢語、英語作為第一外語、第二外語。長期以來,以三種語言(有的高校還開設日語、德語,但基本上以英語為主)為教學語言的現狀未有大的改變,但在教學中卻存在許多問題,如學生的抵觸、厭學、畏難心理,中小學階段與大學階段的語言教學銜接、為了應付考試而學、考完試就拋之腦后等等。鑒于此,對語言認同調查研究就顯得尤為必要,了解學生基本的語言態度,就能有的放矢、對癥下藥,這對教學改革、乃至各級教育方針的制定是有一定的借鑒意義的。此外,對語言認同的調查研究有助于增強民族間的溝通和交流,有助于化解民族間的誤解,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語言認同并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一個動態的過程,不同藏區、不同學校、不同專業的藏族大學生的語言認同狀況會呈現出差異性,對形成這種差異性的深層原因及社會背景進行分析,可以成為我們認識一個民族發展、變遷的重要窗口。
目前,對藏族大學生語言認同的研究主要有:萬明鋼的《藏族大學生民族與文化認同的調查研究》(《西北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2年第9期),采用問卷調查的形式,以青海省250名大學生為被試,從語言認同、身份認同、宗教認同、習俗認同四個方面進行了闡述;田俏的《漢區藏族移民的文化適應和文化定向問題研究》(《吉林教育學院學報》,2006年第8期),以吉林大學五個校區的46名藏族學生作為研究對象,探討了漢區移民的文化適應和文化定向;雍琳的《影響藏族大學生藏、漢文化認同的因素研究》(《心理與行為研究》,2003年第1期),問卷調查的對象是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高等師范專科學校藏語系、數學系和西北師范大學少數民族師資培訓中心的藏族大學生,共計321人,分析了藏族大學生對本民族文化和漢民族文化認同的因素。以上研究很少涉及西藏地區的藏族大學生的語言認同問題,但仍可以為進一步探討藏族大學生語言認同問題提供借鑒和藍本。
一、研究方法
采取以問卷調查為主,座談、訪談為輔的研究方法,幾種方法互相補充、互相印證,以最大限度地保證調查研究的科學性、有效性。
(一)選取樣本
藏族同胞主要聚居在西藏自治區,川、青、甘、滇也有不同程度的分布。作為少數民族語言之一的藏語,學術界公認的有三大方言,即衛藏方言、康方言、安多方言。西藏地區幾所高校的藏族大學生分別來自三大方言區,故本研究以分層隨機抽樣的方式,抽取在藏就讀的78名藏族大學生為被試,收回有效問卷76份,問卷作答有效率占實際發放問卷的97.4%。我們選擇大學生作為被試,主要考慮到他們受教育程度較高,思想活躍,社會責任感強,對語言文化認同的關注度也較高,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藏族大學生語言認同的現狀及變化趁勢。
(二)研究實施
問卷由被測語言使用的基本情況,藏區教學語、標準語的選用,語言態度等幾部分組成。先進行預調查,根據預調查的反饋情況不斷修正問卷,最終確定為29個封閉式問題和1個開放式問題。
問卷調查由經驗豐富的教師統一指導,選派經常參與科研項目的學生為調查員,按照預定的步驟,統一發放問卷,當場對問卷進行回收。在實施問卷的同時,研究者還針對問卷涉及的幾個方面,召開小型座談會一次,并分別對來自衛藏、康、安多三個方言區的學者進行了深入地訪談。
二、結果分析
(一)被測語言使用的基本情況
從表1可以看出,被測大學生農牧區比例較大,這與五大藏區城鎮化程度不高有關;藏語程度普遍較高,衛藏方言區尤其突出,選擇“能準確、流利地使用”的比例高達90%,而昌都及來自四川甘孜、阿壩等康區的部分學生,藏語程度則有待于進一步提高;學(說)藏語的途徑排在前三位的分別是學校學習、社會交往、家里人影響,這恰好符合我們選取樣本的特點。
(二)藏區教學語、標準語的選用
由表2可知,衛藏方言和藏、漢雙語在小學教學語言中最受歡迎,而在中學教學語言的選擇中,藏、漢雙語優勢明顯,這恰恰順應了當今民族地區民族教育的基本潮流,也與現行的考試制度有一定的關聯。而在標準語的選用方面,衛藏方言則具有壓倒性優勢,這與拉薩是藏區宗教、文化中心的地位是分不開的。值得注意的是,一位學生在回答“你認為藏青川甘滇五大藏區應以哪種方言為標準方言?”這一問題時,提出了以拉薩話為基礎,吸納衛藏方言和安多方言的精華,最終形成藏語的普通話,這不失為一個有見地的看法。
(三)語言態度
語言態度是指個人對某種語言或方言的價值評價和行為傾向 [2]。雙語狀態下,一個群體對不同語言的態度,對他們的語言行為有重大的影響。
上頁表3的統計數據告訴我們,衛藏方言在三大方言中的認可度及藏區交往中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上,來自不同方言區的藏族大學生對本地方言的印象普遍好于其他方言,這里有一組表格里沒有體現的數據:衛藏方言區的藏族大學生在“好聽”、“親切”、“有社會影響”、“有用”四個方面打5分的比例分別高達85%、78.6%、90%、90%,康方言區的這一比例分別為52.4%、52.4%、30%、45%,安多方言區的這一比例為83.3%、57.2%、46.2%、58.3%。考慮到被測大學生均在西藏高校就讀,①而西藏高校的教學語言基本上限定為衛藏方言,這些都為衛藏方言加分不少。而漢語(普通話)則在“有社會影響”、“有用”兩項得分較高,在國內交往中處于一枝獨秀的地位。
(四)其他
對問卷中開放式問題“你對藏語言(包括藏文字)的未來發展有什么好的建議?”的回答進一步佐證了我們開展此項研究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大學生們心系藏語言文字的發展,憂患意識很強。他們的建議集中體現為:像現代漢民族共同語(普通話)一樣,盡快形成藏民族的共同語,必要的時候以法律的形式固定下來;藏語言(文字)的使用要規范;藏語言(文字)的發展既有挑戰、也有機遇,在學好本民族語言文字的基礎上,努力學好漢語、英語,處理好繼承和發揚的關系;通過報紙、雜志、廣播、電視等大眾傳媒加大藏語文普及率;藏語文教學應以傳統教學方式為主,盡量少用多媒體,重視藏文書法的傳承等等,不一而足。而這些建議同樣是座談、訪談中的專家學者們關心的問題,大家不謀而合。
語言成分的相互吸收是語言間相互影響中的一種普遍現象 [3]。一種語言的活力就在于它的包容和相互學習。藏族大學生對非本民族成員學習藏語的態度是非常積極的。當被問及“你認為在藏區工作的漢族同志學好藏語有必要嗎?”回答“很有必要”的占54.5%,回答“有必要”的占 22.1%,回答“視個人情況而定”的占19.5%,回答“沒必要”的僅為3.9%。“如果一個漢族學生誠心向你學藏語,你愿意教他(她)嗎?”回答“非常愿意”的占56%,回答“愿意”的占40%,回答“不愿意”為0%,“無法回答”的為4%。事實上,在藏工作的漢族同志學點兒藏語是一件很好的事,有語言環境,不乏認真負責的老師,何樂而不為?
結論
語言和文化關系密切,這首先表現在語言記錄、表現、象征著文化,而且一種民族語言常常比其他語言更能充分地記錄、表現、象征與這種語言相聯系著的民族文化。其次語言本身又是一種文化現象,它包含著語言使用者的一套習慣和信念。語言的萌芽標志著人類創造文化的開端,語言的發展從根本上看是人類文化發展的結果,盡管語言結構有自身的發展規律。著名人類學家愛德華·薩丕爾(EdwardSapir)的兩段論述非常精辟地概括了語言和文化之間的關系:“我們不得不相信語言是人類極古老的遺產,不管一切語言形式在歷史上是否都是從一個單一的根本形式萌芽的。人類的其他文化遺產,即便是鉆木取火或打制石器的技藝,是不是比語言更為古老些,值得懷疑。我倒是相信,語言甚至比物質文化的最低級發展還早;在語言這種表達意義的工具形成以前,那些文化發展事實上不見得是一定可能的。”“語言也不脫離文化而存在,就是說,不能脫離社會流傳下來的、決定我們生活面貌的風俗和信仰的總體。”[4]
筆者在教授藏族學生漢語文課程及與藏族同事的交往中,深切地體會到一個民族語言文化的生存與發展是全民族的大事,也是國家的大事。改革開放以后,漢語也面臨著同樣的問題,在國內的許多高校,對英語學習的重視程度遠遠高于漢語,幸運的是,近些年我們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提倡學國學、讀經典,甚至部分恢復繁體字等舉措接踵而至,有些已經在路上,而有些還需進一步鼓與呼。
《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中提出的“大力推進雙語教學。全面開設漢語文課程,全面推廣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尊重和保障少數民族使用本民族語言文字接受教育的權利。全面加強學前雙語教育。國家對雙語教學的師資培養培訓、教學研究、教材開發和出版給予支持。”已經給我們指明了方向。本次調查研究還比較粗疏,由于受到霍桑效應(Hawthorne effect)(加注釋,當被試者知道了別人正在研究他們的時,他們改變自己的行為,在社會科學中,這一現象被稱為霍桑效應)的影響,調查結果也難免有些偏頗,僅做拋磚之玉,期待更多關心、關注這一課題的人參與進來。
參考文獻:
[1]陳育梅,滕菲菲.族群認同理論及其對教育的啟示[J].懷化學院學報,2006,(5):2.
[2]游汝杰.社會語言學教程[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4:83.
[3]高名凱,石安石.語言學概論[M].北京:中華書局,1963:245.
[4]愛德華·薩丕爾.語言論——言語研究導論[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5:20.
A Study of Tibetan Undergraduates’Language Identification
LIU Yong-wen1,LI Xiao-juan2,HAN Dian-dong2,DADAWA Ci-ren2
(1.College of Humanities and Communications,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 200234,China;
2.School of Humanities,Tibet University,Lasa 850000,China)
Abstract:Language identification is an important component of ethnic identity.Tibetan undergraduates’language use,teaching language and standard language use,language attitudeare discussed through questionnaires,discussions,interviews etc.Research process and results will help the Tibetan language and culture heritage and development,contribute to Implementation of the State Language Policy,but also contribute to national unity and harmonious society.
Key words:Tibetan;undergraduates;language identification;culture;investigation[責任編輯 魏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