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勇士 敢于直面摳門的人生

你讓我成全你，我成全了，可是你知道我愛你，而你有沒有，也有一點點愛過我？

1

聶小凡有只LV的包包，價值人民幣6200元，整天背著，擠公車，逛超市，約凱子。最近約的那枚凱子是我，或者說，她以為我是一枚凱子。可我不是，我這輩子也沒交往過一個用6000多元包包的馬子。

她不過是個電腦公司的小白領(lǐng)，月薪3500元，是我月薪的1/10，要說我認(rèn)為她的美色驚天地泣鬼神，那只能說我見識太少。她不算漂亮，卻文靜又健康，胸和臀都鼓鼓的，走起路來，顯得特別有朝氣。我一看她就喜歡，因此想和她發(fā)展長遠(yuǎn)一點的關(guān)系。

我年紀(jì)不小了，自從發(fā)育成熟，就不斷被女人們踢飛，我在江湖上的名號，最瑯瑯上口的一個，叫作銅公雞，鐵公雞還要生銹，銅公雞連銹渣都不掉。女人們越發(fā)惡毒了，她們把勤儉的男人恨到骨頭里，網(wǎng)上到處是申討和嘲笑的文章，于是教壞了更多純凈的小姑娘。在這種艱難的生態(tài)環(huán)境下，聶小凡答應(yīng)和我約會，并且不計較我沒有車，所以我對她充滿敬意。

我的人生本極少有看電影這件事。我不看電影不消費酒吧不穿名牌衣服的良好習(xí)慣，被公司那幫小娘們恣意嘲笑了幾年，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摳門的人生。可是，當(dāng)聶小凡提出去看《阿凡達(dá)》時，我感覺自己的腿肚子轉(zhuǎn)了筋，然后艱難地吐出一個“好”。聶小凡卻在下一秒醍醐灌頂，她說：“算了，80元一張票，還不如去夜市吃東西呢！”聶小凡背著6000多元的LV，卻愿意與我在夜市談戀愛，這一刻，我真心覺得她是美女。出于感激，我滿心想請聶小凡吃點好的，比如腸粉，我們可以要大份的，或者鮮榨橙汁，一人一杯。可是聶小凡什么都不吃，在人堆里擠來擠去，擠得她的LV幾欲變形后，聶小凡說：“找個地方坐坐吧。”我正思索要去哪里找一張免費的椅子坐，聶小凡已經(jīng)搶到一張露天石凳。

這天我們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就差來點流星雨了。可是臨近9點的時候，我分明聽見聶小凡的肚子發(fā)出鳴叫。我再次邀請聶小凡宰我一頓，我說：“臭豆腐你吃嗎？其實很好吃。”聶小凡不著痕跡地拒絕了，可是她沒有不高興，至少我沒有看出她的不高興。

我趕在最后一班公交車收車之前把聶小凡送回了家，在樓下她對我微笑，她說：“今天謝謝你陪我，沒有讓我孤單地度過自己的生日。”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yīng)，聶小凡已經(jīng)蹦蹦跳跳消失在樓梯里。

2

這天回家我搜尋了整間屋子，找出以前收藏的一套《七龍珠》漫畫，用涂改液抹掉了上面的簽名，準(zhǔn)備送給聶小凡當(dāng)生日禮物。聶小凡應(yīng)該會感動吧，這套漫畫跟了我好幾年，送給她真是忍痛割愛。前提是她不去摳掉那層涂改液，看到那個簽名，因為這是前女友朱迪送的，我們之間的愛情雖然沒了，但這套漫畫作為生日禮物，它的歷史使命尚未完結(jié)。

聶小凡收到《七龍珠》的表情耐人尋味。我覺得她不是嫌棄，而是意外，我用壓箱底的私人藏品把她給感動了。兩個月來我每天都想吻她，我一定要完成這個心愿，可是聶小凡左躲右閃，這天終于讓我如了愿。她的唇如果按普通的審美來說，稍嫌豐厚了一點，可是用來接吻，那觸感再好不過。我多么想要一個聶小凡這樣的女人，不嫌棄我?guī)湟故校膊幌訔壩宜退f書。

我盯著聶小凡的眼睛說：“聶小凡我們結(jié)婚吧？”聶小凡的眼神貓一樣定在我臉上，過了很久才飄開。我其實只是順嘴一說，以為她會拒絕，誰知聶小凡輕聲說：“求婚是要有鉆戒的。”

回家后我把所有的銀行存折都找出來，一張張在床上鋪排開來像獎狀一樣。多年來我從不辦理銀行卡，因為我喜歡看到存折上那些親切的數(shù)字，而且錢包里沒有卡是避免消費最有效的方法。我挑出了數(shù)值最小的一張，之前我認(rèn)為鉆戒不過兩三千就可以搞定，可是聶小凡說，她要蒂凡尼，最低要40分。蒂凡尼的40分鉆戒，市價是人民幣10萬元。

我想聶小凡真狠，她不過仗著我喜歡她。我可以不喜歡她的，我恨貪婪的女人。可是聶小凡貪婪嗎？直覺告訴我不是，貪婪的女人不會不看《阿凡達(dá)》而跑去逛夜市，貪婪的女人也不會收下別人的舊書。她是我的理想，我一看她的樣子就知道。是繼續(xù)捧著兩三千元的鉆戒尋一個寡淡的女人，還是成全聶小凡不可理喻的欲望？

3

聶小凡帶著我的蒂凡尼鉆戒不翼而飛，并在失蹤前一天從電腦公司辭職。甚至她的LV包包也是假的，朱迪看了聶小凡的照片，把照片在電腦上放大數(shù)倍后說：“這個包包的線頭都飛出來了，顧通你真蠢。”其實我不想讓朱迪看笑話，我想殺人放火想燒掉所有的存折然后人間蒸發(fā)。我心里太苦了。朱迪剛好打來電話，她說：“顧通你還好嗎？”

我們太久沒見面了，我不想見她。朱迪不是個好姑娘，即使已經(jīng)分手我仍然要這么說，5年前朱迪把我賬上的27萬元現(xiàn)金全部提走，行李都打好包了，在即將去機場的時候被我擋獲。我要報警，可是朱迪跪在我面前，說只要她不坐牢，怎么著都行。從此明白錢是一把多么凌厲的刀，再堅硬美好的愛情，都會被它屠宰得血肉模糊。因此，錢也是唯一能讓人信任的東西。

朱迪很漂亮，比聶小凡起碼漂亮一倍。從此不敢接近太漂亮的女子，時間久了，就真的討厭了。我讓朱迪寫了一張悔過書就放她走了，我說這個罪證我會一輩子留著，什么時候想起你來，就拿出來念一遍。和朱迪通完電話，我就把那張悔過書找出來燒了，有什么必要留著它呢？經(jīng)歷了聶小凡，我終于發(fā)現(xiàn)女人原來一個狠過一個。朱迪只是偷走我的錢，而聶小凡呢，她偷走了我的希望。

我沒有報警，我總不能對警察說我的未婚妻逃走了，你們幫我把她抓回來。我好像喝了許多酒，眼睛睜開滿地都是芝華士的酒瓶。我什么時候舍得買這樣貴的酒來喝？真是心疼死了。

朱迪來了，她來要回那張悔過書。她說：“5年了，我時時被這張紙折磨。我相信，現(xiàn)在你最恨的人，不是我。”她的話還沒說完，就發(fā)現(xiàn)了紙簍里燒焦的紙片，拈出一片來仔細(xì)地看，然后就笑了。

我揮揮手讓她走，她大約還想表達(dá)一下關(guān)心，說：“以后帶眼識人，再交女朋友時，可千萬別請人家吃臭豆腐。”我的頭很痛，可是我的手，以豹的速度，將朱迪的頭發(fā)抓在手里。朱迪尖叫一聲，驚駭?shù)卦谖沂掷锱樱校骸澳惘偭耍砰_我！”我發(fā)誓，在這個女人把事情說清楚之前，我絕不會放了她，也許我會掐死她。我請聶小凡吃臭豆腐的事，從來就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其實這是一個簡單的故事。聶小凡是朱迪請來的，朱迪恨我用那張悔過書折磨了她5年，于是找來一個女人騙我的錢，無論如何要我嘗一下疼痛的滋味，因為在朱迪的認(rèn)識里，錢就是我親爹。至于為什么聶小凡會聽她擺布，原因也很簡單，朱迪勾走了她的未婚夫，兩個女人談判，朱迪說：“你能騙到顧通，我就把未婚夫還給你。”朱迪是玩弄江湖的女子，聶小凡不是對手。聶小凡的長處是賢良，賢良到男人看到就想娶，這一點，朱迪望塵莫及。更何況，朱迪還教聶小凡說：“要騙顧通很簡單，你越替他省錢，他越喜歡。”于是那個仙女般完美的聶小凡就誕生了。

這天我賞了朱迪一個巴掌，朱迪就昂揚著滾了，挨了打，到底不甘心，她叫囂著說：“本來我是不打算把男人還給她的，可是看來你居然真愛上她了，我倒不能成全了你。也許你會收到她的結(jié)婚喜帖哦！”

4

快遞的包裹送來時，我正在樓下擦拭自己的新車。邊擦邊想要不要在副駕上加個羊毛墊，人坐上去會比較舒服。誰會去坐呢？也許是下一個女人。她得有鼓鼓的胸和臀，眼神像貓一樣。收包裹，簽字，打開來，便看到一套《七龍珠》，和一只蒂凡尼的首飾盒。

快遞員眼睜睜地看著我將那只昂貴的鉆戒扯出來，在空中甩一個拋物線，準(zhǔn)確地落進(jìn)身后的垃圾桶。他一定以為我瘋了，我真想告訴他，現(xiàn)在網(wǎng)上賣什么的都有，要找到一枚以假亂真的鉆戒，一點都不難。可是胸腔有個部分一跳一跳地疼。閉上眼睛，分明看見另一雙眼睛，正在貓一樣地盯著我。她說：“等我把東西寄還給你，就表示我已經(jīng)和未婚夫順利結(jié)婚了。你要祝福我。”

祝福你，聶小凡，雖然，這個祝福我一點都不想給，因為我很吝嗇。我想給你買一枚真正的蒂凡尼，親手套在你手上，套一輩子，沒有朱迪，沒有你的未婚夫，沒有欺騙和算計，以及反欺騙和反算計。

你讓我成全你，我成全了，可是你知道我愛你，而你有沒有，也有一點點愛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