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夢中,我常會真切地聽到母親長聲叫喚著我:“小剛,回家吃飯啦!”母親年輕的聲音, 從五谷六畜、從草垛麥堆、從水與土、從柴煙與花朵之間,穿透20多年的時光,如此清晰、親切地到達我的耳邊。在母親的叫喚聲中,我從夢境中醒來,睜開眼,再也無法入睡。我打開電腦,把我對鄉土的記憶,把我對鄉土的感情,一古腦兒變成小說、散文或詩歌。我深信,鄉土上有一種博大的力量、一種歷久彌新的大美不會消失,即便經過了遙遠的傳遞也還會存在,一如母親的呼喚。我一直認為,作家與自己生身的故鄉的關系,那是根與土的關系。一個作家往往是生身母土的造化物。母土是根,是魂,像一條不會枯竭的泉水,默默地在他的心底流動,激發出他創作的靈感,成全他寫出美好的作品。
能做一名鄉土的勞動者、守望者和歌唱者,我為此感到幸福。無論在什么場面,我從不隱瞞自己的身份:我是鄉土的兒子。習文多年,我一直依仗土地氣脈的推動來行文走筆,堅持從腳踏的土地上發現永恒的詩意,呈現出鄉土生活的血肉肌理。在我眼里,田埂、河流、鄉道、泥浪、莊稼,都是一行行活力四射的文字,草垛、老井,瓦罐、火塘,碌碡、棒槌,是一個個靈性橫溢的標點,而鄉親們的心跳和脈動,歡笑和歌聲,汗與血、淚與乳,嗚咽和哭號,是我文章的靈魂和血液。我含著熱淚和微笑,像當年種田時攥緊手中的鋤頭,攥緊手中的筆,用它傾注我的真情,觀照人生,寫出“鄉村的聲音”,寫出“鄉村物語”。
多年來,我深信列夫#8226;托爾斯泰的一句話。他說,寫了你的村莊,你就寫了世界。我將之奉為圭阜。這使我從來沒感受過素材的匱乏。當然,我深知,托翁所言的村莊,是與整個世界相對應的,它既包容了地理上的意義,更隱含著“比天空廣闊的心靈”。我對閱讀有兩個極端,最土的與最洋的,其實,最洋的也是最土的,只不過植根于異域之土。我對一些走馬觀花式的文字保持警惕,哪怕他寫得花團錦簇、活色生香。常識告訴我:青草也比紙花香。點石而成的金,與直接開采出來的金,還是有所不同,我更喜歡后者。
最后想說的是,拙作《陽魚》,是對時勢對從不設防的鄉村的一種迫害的控訴。
本欄責任編輯 張慶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