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冠王卡爾(上)

笛卡爾生活在一個偉大的進代，偉大的時代推動偉大人物的產生，偉大人物又創建偉大的功業，笛卡爾的時代最顯赫的功業就是近代科學的誕生，因此，17世紀經常被稱為科學革命的時代。

笛卡爾的時代距離我們現在有多久遠呢?不過400年，當時中國正好是明末清初，外國人紛紛向中國學習，一學差不多就是200年，到19世紀初，中國仍是世界頭號超級大國，人均GDP也不少，但沒多久就開始被列強超越，究其原因，從笛卡爾到牛頓，從牛頓到高斯，200年的西方科學，中國人一點兒都沒學。

許多人很早就提出這樣一個問題：中國的發明可不止四大發明，大概有成萬上千，為什么近代科學不能在中國產生?這個問題雖然有許多人探討，但還沒有定論，不過，我們可以從那個時代的特點看出近代科學產生的原因，簡單地說，就是思想解放、人才輩出，正是思想解放，導致了人才輩出。

笛卡爾的同時代人中有各類杰出人物：

偉大作家有莎士比亞、塞萬提斯以及法國散文家蒙田：偉大哲學家有培根和笛卡爾：偉大數學家有代數學之父韋達，數論之父費馬，概率論之父帕斯卡以及后來微積分的發明者牛頓和萊布尼茨；偉大科學家有伽利略、開普勒、哈維、帕斯卡以及科學巨人牛頓等。

科學家的培養離不開人文，而科學的產生離不開哲學和數學，笛卡爾則是三冠王——哲學家、數學家、科學家，可當時沒人能以這些職業來謀生，要想當學者就得有經濟基礎，幸好，笛卡爾出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中。

笛卡爾的父親算是位小貴族，他在地方法院當法官，是掌管司法以及行政事務的中上級官員，家里還有不少地產，正是靠著老爹的地產，笛卡爾一輩子吃穿不愁，還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笛卡爾1596年3月31日出生在法國西部圖蘭附近，他的母親在他出生后幾天就去世了，這在當時的衛生條件下是常事，而這也許跟笛卡爾一生身體不好有關，雖然失掉了母愛，他的父親也再娶，但還是有保姆細心地照料他，這位未來的哲學家從小就想知道天地萬物的本原，他的父親也是盡量滿足這位“小哲學家”的好奇心，正是由于身體不好，小笛卡爾不能像別的孩子那樣玩耍嬉鬧，只能自己安靜地思考，這成了他的人生的習慣，頭腦里有了問題就推動他主動地學習，就這樣，一直到8歲，他才被送進正規學校學習。

當時的學校主要由教會管理，笛卡爾上的學校是一所極端嚴格的天主教學校，沒想到，當時的校長很喜歡這個面色蒼白、身體孱弱的小孩，為他破了例：小笛卡爾早晨想躺多久就可以躺多久，不必離開自己的房間，除非他想去和同學們呆在一起，這種上午大半天躺在床上思考的習慣幾乎貫穿了他的一生，笛卡爾后來回憶自己在學校的生活時曾談到，在那些寂寞而安靜的早晨，產生出了他的許多哲學與數學的思想。

他在學校整整待了8年，前五年是正規的“古典”教育，主要學習希臘文、拉丁文以及經典名著，這些對于一位學者是十分必要的，要知道，一直到19世紀中，學者之間交流的語言都還是拉丁文，不會拉丁文就等于沒文化，登不上大雅之堂，在學校的后三年學的是廣義的哲學，其中包括數學、物理學、倫理學等，內容主要是亞里士多德的學說，幸運的是，他的數學教育相當不錯，他對古希臘的數學有牢固的掌握，數學成為他后來的主要興趣之一。

1612年從這所學校畢業時，笛卡爾也差不多是現在學生高中畢業的年紀，他沒有高考的煩惱，卻獨立產生出了許多日后思想的萌芽，首先，他學了這么多東西，卻發現自己“在每一個方面都很無知”，其次，他學的大部分知識對于他、對于人類似乎沒什么太大用處，況且，學了許多教條，實際上不過是多了一些毫無根據的迷信，這就進一步使他懷疑，究竟什么是真理?怎樣才能獲得真理?

那時的大學主要有三大學院：神學院、法學院、醫學院，他進入了普瓦捷大學的法學院學習，看來這也是為了繼承他家族的傳統——當官，20歲他大學畢業，畢業后卻什么也沒干，他對法律恐怕也不太感興趣，但思想卻更加成熟了，他得出結論：哲學、倫理學中的證明，與數學的證明無法相比，很難說這些證明是否靠得??；只有數學才真正給人以確定的、靠得住的知識，只有數學的方法才是通往真理之路，于是，笛卡爾更進一步開始對數學進行鉆研。

這期間，他父親去世，留給他了大量地產，他把地賣掉，拿錢去投資，每年可有6000到7000法郎的收入，這在當時是個天文數字，他用不著出去工作了，1616年到1618年，他到歐洲各地旅游，也為了見見世面，在巴黎那個花花世界中，他也免不了吃喝玩樂，結交一些酒肉朋友，可是，他和那些只知享樂的行尸走肉不一樣，他有豐富的精神生活，因此，他經常躲起來，一個人獨自鉆研幾何，他的確找到了通往近代科學的鑰匙，這使他非常興奮，不過，那些整天追求享樂的“朋友”總是能找到他，拉他聚會喧鬧，這使喜歡安靜的笛卡爾感到不勝其擾，避之猶恐不及。

那是一個浮躁的社會，沒什么人讀書思考，但卻有一幫人在忽悠人們打仗，理由多得是，從宗教到國家，笛卡爾20歲剛出頭，也免不了爭強好勝，想在軍事上大干一場，當時歐洲可以說是戰事不斷，各國都在加強自己的武裝，想大干一場，其中最先進的軍事統帥出現在自由民主的荷蘭，年輕的笛卡爾于是跑到荷蘭參了軍，荷蘭是從西班牙手里獨立出來的，當然最大敵人就是西班牙，可是由于西班牙同這國打，同那國打，顧不過來，于是就同荷蘭簽訂了一個為期12年的和約，1617年笛卡爾參軍的時候，就沒仗可打了，這倒使笛卡爾有工夫鉆研自己的數學，并且結交荷蘭數學界的朋友。

那時候根本沒有數學期刊。數學書也少得可憐，數學只是某些人的業余愛好而已，有的人提出問題，就在街上貼張大字報，向其他人提出挑戰，有一天，他看到一個挑戰的問題，很快就把它給解決了，這使他對自己有了信心，覺得自己的確是研究數學的料兒，由此就更讓他對數學感興趣，從這時起，他感到一切正確的方法都是從數學起步的。

1618年，他結識了荷蘭當時最好的數學家，他像笛卡爾一樣，對數學和外面的世界有著濃厚的興趣，笛卡爾在他的指導和鼓勵下，開始全神貫注地思考一些數學以及力學的問題，笛卡爾不是一個普遍士兵，而是一位高級軍官，所以有足夠的時間鉆研問題，當然，在軍隊里也有各種各樣的問題，例如軍事設施的形狀等，他也很容易地用數學解決一些難題，也是在這個時候。他接觸到古希臘的一些著作，例如丟番圖和帕普斯的寫于1000多年前的古希臘數學名著，其中包含大量的問題，有些問題雖有答案，可并沒告訴讀者這些答案是怎么來的，這就刺激笛卡爾去思考一般的方法，而這正是一般學生同有數學頭腦的人的差別，問題與方法，是數學的靈魂，他從思考中得出自己的結論，正因為如此，他走上了科學家、數學家、哲學家的康莊大道。

經過在荷蘭兩年無所事事的軍旅生活，笛卡爾有點厭倦了，1619年初，他離開了荷蘭，前往德國，因為歐洲的“三十年戰爭”已經打響，笛卡爾是個喜歡游逛的人，他在德國看到了神圣羅馬帝國皇帝加冕的熱鬧場面，高興之余，他參加了巴伐利亞的軍隊，他在烏爾姆(就是愛因斯坦的故鄉)附近駐扎時，1619年11月10日夜晚做了三個夢，據他講，這些夢改變了他的一生，后來，有人把這天說成是解析幾何的誕生日，第一個夢是一陣邪風把他從搖晃的教堂或者大學吹到一個風力無法搖動的地方，第二個夢中，他發現自己正用不帶迷信的科學眼光來觀察風暴，他注意到一旦看明白風暴是怎么回事兒，風暴也就奈何他不得了，第三個夢是他朗誦古人的詩句，第一句是“我要遵循什么樣的生活道路?”正如他自己所說，這些夢對他很有意義，他認為第二個夢向他揭示出一把鑰匙，這把鑰匙成為探索大自然寶庫的關鍵，笛卡爾沒有講這個鑰匙是什么，人們一般認為，那就是把代數應用于幾何，也就是由此產生的“解析幾何”。

看來這有點兒裝神弄鬼，不過這個偉大的思想的確是近代數學發展的關鍵，正如我國首位最高科學技術獎獲得者吳文俊院士(1919－)所說的：笛卡爾指明了這樣一條道路：

任何問題一數學問題一代數問題一解代數方程組。

吳文俊院士也正是對這條道路做出了重大的貢獻的，他解決的是幾何問題，不過，笛卡爾的關于解析幾何的著作直到18年后才出版，由此也產生出發明優先權的爭吵。

在冬天，即使是德國南部也是冷的要命，笛卡爾說，他早上起來就鉆進一個火爐，然后整天呆在里面沉思，有人說這不可能。實際上了解舊式巴伐利亞住宅的人則認為的確如此，另一個傳說更為可靠：笛卡爾早上醒來盯著天花板看，上面蒼蠅的位置可由它到兩面墻的距離來決定，這不就是坐標的概念嘛!位置的變動就形成蒼蠅運動的軌跡，軌跡可以由坐標滿足的方程描繪出來。

有人也許會奇怪，怎么會有這么舒服的軍營生活?笛卡爾真打過仗嗎?他的確打過，而且打的是“三十年戰爭”中最慘烈的白山戰役，其結果是1621年布拉格陷落，反正笛卡爾所在的軍隊打勝了，他還跟著部隊參加了入城式，他感到榮耀，這的確是貴族的價值觀，似乎他也挺走運。毫發無損，這對哲學、數學、科學真是太幸運了，因為這時他還什么書也沒出版，也許還根本沒有開始寫。

四年的軍旅生活雖然不錯，可他還想換換口味，當然，有可能的話還是回法國，不巧，這時法國天主教徒和新教徒打起了仗，而且據說還有瘟疫流行，家沒回成，于是他往北歐走，他乘上了一條賊船，那些船員在商量著怎么打劫這個富有的“書生”，然后再把他推到河里，沒想到笛卡爾聽懂了他們的話，立刻拔出劍來強迫他們劃到河邊，笛卡爾真不愧當過軍人，再次逃過一劫。

1622年底，笛卡爾回到巴黎，他碰到了好朋友馬桑神父，馬桑神父已經成為一個著名的哲學家、科學家、數學家小組的組織者，在巴黎的小組成員經常聚會討論問題，不在巴黎的小組成員則寫信給馬桑，由馬桑轉給有關的人過目，這就像現在互聯網的轉發，這樣，馬桑起的作用至關重要，他要小心地避免學者之間的爭吵，但是思想交流使得這很難做到，在笛卡爾還沒什么名氣的時候，馬桑就鼓勵他把他的成果寄給他，同時也宣傳笛卡爾，讓大家注意一位新哲學家和數學家的思想，這對笛卡爾的幫助真的很大。

但笛卡爾還是安靜不下來，他又跑遍大半個歐洲，這次去了意大利，親眼看到25年一次的教會盛典，后來又參加了一次戰斗，而且在戰斗中表現出眾，因此得到光榮稱號。不過他卻拒絕了，他覺得意大利雖然是當時的文化中心，卻沒有什么人可以談得來，他注意到法國正取代意大利成為世界的科學文化中心，接近而立之年的他，最終回到了巴黎。

在巴黎安靜沉思的三年，是他人生最幸福的時期，他的外表可不像一個學究，而像是衣冠楚楚、舉止優雅的紳士，他還佩帶一把劍，有一次，一個醉漢侮辱了他帶的女伴，笛卡爾上去就把醉鬼的劍打飛，但沒要那人的命，笛卡爾喜歡女人，甚至有一個私生女，但女兒5歲夭折。使他十分悲痛，不過，他一生沒有結婚，也許他寧要真理而不要美女，有仆人伺候的生活大概使他很滿足，即使在這三年中，他還打了最后一仗，這是跟著法國國王打新教徒，這一次又是勝仗，他依然毫發無損，到1628年，這位未來的大思想家真的開始正式工作了，他沒待在巴黎這個花花世界當中，隱居到荷蘭去了，除了三次短暫回過巴黎，他幾乎都在荷蘭，而且一呆就是20年，在荷蘭，他幾乎寫下了他的所有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