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中國共產黨四代領導人發展觀的演變

發展是指事物由小到大、由簡到繁、由低級到高級的運動變化過程。發展觀則是人們對發展總的看法和根本的觀點，它主要探討人類社會怎樣發展、如何發展等核心問題。新中國成立60年來，中共四代領導人在發展問題上傾注了大量心血，進行了深入探索，形成了具有各自特色的發展觀。這些發展觀不僅是一個時代的思想精華，而且代表著先進的文化理念，是治理國家的行動綱領。它們之間有傳承、有創新、有交叉、有超越，彼此借鑒，推陳出新，不斷豐富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的發展理論。

毛澤東——對立統一的發展觀

毛澤東的發展觀是形成于革命與戰爭年代的發展觀，是建立在暴力革命、階級斗爭、人民民主專政基礎之上的發展觀。其顯著特色就是利用矛盾的對立統一，實現人類社會的全面進步和持續發展。作為研究社會矛盾的專家，毛澤東曾經對于人類社會發展過程中存在的各種矛盾有過深入的研究，撰寫了《矛盾論》《實踐論》《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論十大關系》等精彩文章，提出了敵我矛盾、人民內部矛盾等概念，從而奠定了其發展觀的哲學基礎。

毛澤東說：“世界是由矛盾組成的。沒有矛盾就沒有世界。我們的任務，是要正確處理這些矛盾。”[1]處理矛盾有3種方式，第一種方式是矛盾的一方征服另一方，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不是魚死，就是網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二者必居其一。第二種是化敵為友、化腐朽為神奇，實現對立雙方的和諧與統一。第三種是矛盾雙方同歸于盡，共同毀滅。毛澤東所希望的正確處理矛盾的方式，主要是指第二種解決方式，它是在矛盾的對立中，實現新的統一和融合。

為了解決好中國社會發展的各類矛盾，毛澤東不斷地研究矛盾、分析矛盾，探索化解矛盾的合理途徑，希望以此找到絕對的、永恒的動力源泉。毛澤東認為：“唯物辯證法的宇宙觀主張從事物的內部、從一事物對他事物的關系去研究事物的發展，即把事物的發展看作是事物內部的必然的自己的運動，而每一事物的運動都和它的周圍其他事物互相聯系著和互相影響著。事物發展的根本原因，不是在事物的外部而是在事物的內部，在于事物內部的矛盾性。”[2]因此，毛澤東認為黨內存在一個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存在資本主義復辟的危險。

盡管我們黨已經從革命黨轉變為執政黨，其所經歷的時代已經從革命與戰爭年代轉變為和平發展年代，毛澤東依然沒有改變發展觀念，實現從階級斗爭向經濟建設方面的轉移。他說：“在社會主義社會中，基本的矛盾仍然是生產關系和生產力之間的矛盾，上層建筑和經濟基礎之間的矛盾。不過社會主義社會的這些矛盾，同舊社會的生產關系和生產力的矛盾、上層建筑和經濟基礎的矛盾，具有根本不同的性質和情況罷了。我國現在的社會制度比較舊時代的社會制度要優勝得多。如果不優勝，舊制度就不會被推翻，新制度就不可能建立。”[3]在這里，毛澤東把矛盾看作是推動世界發展的動力，其中“生產力和生產關系之間的矛盾、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之間的矛盾”是推動人類社會發展的基本動力，階級之間的矛盾和斗爭是推動人類社會的直接動力，只有處理好基本矛盾和主要矛盾，人類社會才能不斷進步、永恒發展。

這樣，他的發展哲學也就演變成斗爭哲學，以斗爭求團結，以斗爭謀發展成了他基本的思維方式。貫徹在社會實踐過程之中，就是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

盡管毛澤東也十分重視統籌兼顧、適當安排，把統籌兼顧、適當安排看成是解決各種矛盾和問題的方法，看成是統攬全局、謀求發展的方針。但是，一旦遇到現實問題、具體問題，又會陷入對立統一的習慣模式，最終導致單打一、大會戰、片面發展。毛澤東說：“統籌兼顧，各得其所，這是我們歷來的方針。我們各方面的建設事業都在蓬勃地發展著，成績很大，但是，在目前社會大變動的過渡時期，困難問題還是很多的。又發展又困難，這就是矛盾。任何矛盾不但應當解決，也是完全可以解決的。我們的方針是統籌兼顧、適當安排。無論糧食問題，災荒問題，就業問題，教育問題，知識分子問題，各種愛國力量的統一戰線問題，少數民族問題，以及其他各項問題，都要從對全體人民的統籌兼顧這個觀點出發。”[4]而現實情況卻是，“大煉鋼鐵”代替了工業現代化，“人民公社化”代替了農業現代化，處理知識分子問題變成了反右擴大化。工農業之間的“剪刀差”，不僅沒有縮小，而且出現不斷擴大的趨勢。“共同富裕”也變成了“共同貧困”。

鄧小平——效率優先的發展觀

鄧小平繼承了毛澤東統籌兼顧、綜合平衡的發展思想，摒棄了“階級斗爭為綱”的斗爭哲學，突出了經濟發展的中心地位，形成了“發展是硬道理”“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的社會發展觀，其目的是先富帶后富，一心一意“把蛋糕做大”，最終實現共同富裕。因為，“蛋糕做大了”，生產發展了，盡管人們的收入還有差異，但也不會出現“共同貧困”。如果“蛋糕做不大”，總是想著“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繼續搞平均主義“大鍋飯”，那就永遠也沒有超越資本主義發達國家的可能。所以，鄧小平特別強調發展的效率問題，甚至提出“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的發展理念。于是，他把“階級斗爭為綱”改為“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把“統籌兼顧”改為“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把“階級斗爭是社會發展的直接動力”改為“改革是社會發展的直接動力”。鄧小平說：“現代化建設的任務是多方面的，各個方面需要綜合平衡，不能單打一。但是說到最后，還是要把經濟建設當作中心。離開了經濟建設這個中心，就有喪失物質基礎的危險。”[5]

他多次強調，貧窮不是社會主義，社會主義要消滅貧窮。那么，如何才能擺脫貧窮，盡快提高廣大人民的物質文化生活水平呢？鄧小平作出的選擇就是快鳥先飛、能人先富，用高效率、高效益來縮小中國與發達國家的發展差距，走出一條“加速發展、共同富裕”的捷徑。

鄧小平說：“就我們國家來講，首先是要擺脫貧窮。要擺脫貧窮，就要找出一條比較快的發展道路。貧窮不是社會主義，發展太慢也不是社會主義。否則社會主義有什么優越性呢？”[6]這里所說的“快的發展道路”，指的是經濟高效高速發展的途徑和“效率優先，兼顧公平，先富帶后富”的發展捷徑。所以，鄧小平反復強調：“我的一貫主張是，讓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區先富起來，大原則是共同富裕。一部分地區發展快一點，帶動大部分地區，這是加速發展、達到共同富裕的捷徑。”[7]為了突出快、追求快，鄧小平提出了利用科學技術和教育加快發展速度的合理化建議。他說：“經濟發展得快一點，必須依靠科技和教育。我說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近一二十年來，世界科學技術發展得多快啊！高科技領域的一個突破，帶動一批產業的發展。我們自己這幾年，離開科學技術能增長得這么快嗎？要提倡科學，靠科學才有希望。”[8]

此外，鄧小平還提出社會主義要贏得與資本主義相比較的優勢，就必須大膽吸收和借鑒人類社會創造的一切文明成果，吸收和借鑒當今世界各國包括資本主義發達國家的一切反映現代社會化生產規律的先進經營方式、管理方法，以此來加速發展、共同致富。因此，他指出：“抓住時機，發展自己，關鍵是發展經濟。現在，周邊一些國家和地區經濟發展比我們快，如果我們不發展或發展得太慢，老百姓一比較就有問題了。所以，能發展就不要阻擋，有條件的地方要盡可能搞快點，只要是講效益，講質量，搞外向型經濟，就沒有什么可以擔心的。”[9]因此，他要求人們膽子再放大一點，步子再邁大一點。要大膽地試，大膽地闖，走出一條具有中國發展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

鄧小平在這一時期，基本上不再提“統籌兼顧”，而是用“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來表示。他說：“要堅持兩手抓，一手抓改革開放，一手抓打擊各種犯罪活動。這兩只手都要硬。打擊各種犯罪活動，掃除各種丑惡現象，手軟不得。廣東二十年趕上亞洲‘四小龍’，不僅經濟要上去，社會秩序、社會風氣也要搞好，兩個文明建設都要超過他們，這才是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10]

江澤民——與時俱進的發展觀

發展是硬道理，發展是黨執政興國的第一要務。那么，在我們這樣一個有著13億人口、資源相對貧乏、經濟文化比較落后、文盲半文盲占有相當大比例的發展中國家，究竟依靠什么來推動經濟社會發展，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呢？

江澤民認為，具有決定性意義的一項戰略舉措，就是把經濟建設轉移到依靠科技進步、提高勞動者素質的軌道上來，突出教育優先發展的戰略地位，不斷提高中華民族的思想道德素質、科學文化素質和身體健康素質，依靠科技創新、文化進步來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江澤民說：“創新是一個民族進步的靈魂，是一個國家興旺發達的不竭動力，也是一個政黨永葆生機的源泉。世界在變化，我國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在前進，人民群眾的偉大實踐在發展，迫切要求我們黨以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勇氣，總結實踐的新經驗，借鑒當代人類文明的有益成果，在理論上不斷擴展新視野，作出新概括……通過理論創新推動制度創新、科技創新、文化創新以及其他各方面的創新，不斷在實踐中探索前進，永不自滿，永不懈怠，這是我們要長期堅持的治黨治國之道。”[11]科學的本質就是創新，只有不斷發現、不斷發明、不斷創造，經濟才能發展，人類社會才會全面進步。因此，江澤民說：“發展高技術，要始終突出自主創新。只有不斷提高自主創新能力，我們才能減少對技術引進的依賴，提高參與國際市場競爭的能力。我們要立下一個雄心壯志，就是必須盡快地使我國擺脫高技術落后的局面，努力研究開發出自己的具有競爭力的高技術產品，努力創造并掌握好我們自己的知識產權，努力建設強大的民族高技術產業。這是關系我們經濟繁榮、民族振興和國家強盛的戰略之舉。”[12]江澤民還特別注重原始性創新，認為原始性創新孕育著科學技術質的變化和發展，是一個民族對人類文明進步作出貢獻的重要體現，也是當今世界科技競爭的制高點。只有占領世界科技競爭的制高點，中國才能早日跨入創新型國家的行列。

胡錦濤——以人為本的科學發展觀

人們習慣稱胡錦濤的發展觀為“科學發展觀”。其實，中共三代領導人的發展觀，都建立在馬克思主義哲學基礎之上，都是科學的發展觀。筆者認為，胡錦濤發展觀的最大特色是“以人為本”，這是其發展觀的最大亮點，也是其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最大貢獻。

2003年10月，胡錦濤在《中共中央關于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中指出：“堅持以人為本，樹立全面、協調、可持續的發展觀，促進經濟社會和人的全面發展。”這是我們黨的文件中第一次提出“以人為本”的科學發展觀。他的發展觀的內涵極為豐富，核心是以人為本。堅持以人為本，不斷滿足人的多方面需求和實現全面發展，是胡錦濤第一次明確提出的理論觀點。

眾所周知，人類社會的發展問題，是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實現共產主義的物質基礎。其中，生產力是人類社會發展的最終決定力量；生產發展必須正確處理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的關系。胡錦濤將馬克思的基本原理、毛澤東的思想精華以及當代社會發展的積極成果，進行了綜合創新，提出了以人為本的科學發展觀。這個發展觀不僅把握了發展的時代性，而且體現了發展的創造性、發展的規律性。

胡錦濤說：“我提出以人為本的根本含義，就是堅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立黨為公、執政為民，始終把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作為黨和國家工作的根本出發點和落腳點，堅持尊重社會發展規律與尊重人民歷史主體地位的一致性，堅持為崇高理想奮斗與為最廣大人民謀利益的一致性，堅持完成黨的各項工作與實現人民利益的一致性，堅持發展為了人民、發展依靠人民、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13]因此說，胡錦濤發展觀的根本目的，就是堅持發展依靠人民，發展為了人民，發展成果為人民共享，充分尊重人民的主體地位和首創精神，最充分地調動人民群眾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最大限度地集中全社會、全民族的智慧和力量，最廣泛地動員和組織億萬群眾，投身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中來。

在當前，由于改革帶來的利益大調整、收入分配不公、公民權益碎片化、能源浪費、環境惡化的現象，已經嚴重阻礙了中國社會的和諧發展、全面發展，而“以人為本”發展觀的提出，則能有效遏制這些亂象，盡快結束“目中無人”的發展時代。

21世紀是一個高度重視人的主體價值的時代。在“以人為本”思想的指導下，人的主體價值被重新發現，人的精神境界被高度升華，人的生命尊嚴受到高度重視。胡錦濤說：“人的生命是最寶貴的。我國是社會主義國家，我們的發展不能以犧牲精神文明為代價，不能以犧牲生態環境為代價，更不能以犧牲人的生命為代價。”[14]

發展是硬道理，但“硬發展卻沒有道理”。發展是黨執政興國第一要務。但是，發展什么，怎樣發展，怎樣在發展中實現人的利益最大化，這又是困擾人類社會發展進步的難題。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核心追求，但絕不能為了發展，而喪失人類的道德底線。我們是社會主義國家，絕不能為了發展而發展，更不能用犧牲環境的代價、生命的代價，去謀求一時一事的發展。一言以蔽之，中國拒絕血汗工廠，中國不需要帶血腥的財富。孔子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社會主義國家搞發展，必須統籌兼顧，充分考慮各方的利益訴求，力爭實現人民利益的最大化。用百姓生命換來的經濟發展，白給也不能要。我們黨必須以鐵的手腕、鐵的決心，堅決遏制重、特、大事故頻發的局面，把科學發展觀落到實處。只有這樣，才能走出社會發展、經濟發展、人類發展的困局，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

參考文獻：

[1]毛澤東《論十大關系》[M]，《毛澤東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2008年44期

[2]毛澤東《矛盾論》[M]，《毛澤東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2.304

[3] [4]毛澤東《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M]，《毛澤東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1999.214.228

[5]鄧小平《目前的形勢和任務》[M]，《鄧小平文選》(第2卷)，人民出版社，1983.250

[6] 鄧小平《我們干的事業是全新的事業》[M]，《鄧小平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1983.255

[7]鄧小平《視察天津時的談話》[M]，《鄧小平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1983.166

[8][9][10] 鄧小平《在武昌、深圳、珠海、上海等地的談話要點》[M]，《鄧小平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1983.377.375.378

[11] 江澤民《全面建設小康社會，開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新局面》[M]，《江澤民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6.537-538

[12] 江澤民《創新是民族進步的靈魂》[M]，《論科學技術》，人民出版社，2001.537-538

[13][14]胡錦濤《科學發展觀的核心是以人為本》[M]，《科學發展觀重要論述摘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09.31.29

（作者單位：北方工業大學思政部）

[責任編輯：常 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