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殺戮的艱難》是一本無法用一句話簡單概括的書。因為它討論的是一個非常嚴肅且沉重的話題:死刑。知道我讀一本關于死刑的書,朋友很好奇,問我感受。我老老實實回答,“感覺離我們有點遠?!彼龁柺欠褚驗樵诖箨懖豢赡軓U死?我反問她怎么看待廢死?“沒想過?!彼摽诙觥T陂喿x這本書之前,我也是抱著這樣的態度,覺得殺人者償命天經地義。然而很多問題,因為習以為常,我們常常只看到一種答案,不曾考慮是否有另外的可能?;蛟S這本書的意義就在于,讓你開始思考,原來死刑并不是理所當然存在的。
讀完這本書后的短短一個月時間里,“死刑”忽然離我們并不遙遠了。先是藥家鑫案,后是夏俊峰案,其間關于死刑的爭議,成為關注和討論的焦點。不管你贊同死刑還是反對死刑,在情緒宣泄之后,在做出決定之前,請先冷靜下來,讀一下這本書,聽一聽作者的看法。
2010年,“死刑”一度成了臺灣社會和媒體關注的焦點。年初,有媒體誤報“法務部”將在2011年廢除死刑,之后一名“國民黨立委”質詢“法務部部長”王清峰,要求其執行死刑;3月,王清峰發表《理性與寬恕》一文,表達其“停止執行死刑”的立場,引起軒然大波。一時,媒體、民眾,群情激昂,“死刑”議題被熱烈討論。在死亡風暴中,作家張娟芬奮筆疾書,針對事態的進展,幾個月內寫了十幾篇關于死刑制度思考的文章,并于年底出版反死刑論述的重要作品《殺戮的艱難》。此書出版后廣受好評,獲得2010年《中國時報》開卷十大好書獎。
在張娟芬溫和且緩慢的聲音中,我與她討論了沉重的“死刑”話題。
用書寫,進行冷靜的對話
促使張娟芬寫出《殺戮的艱難》最直接的原因,是去年臺灣媒體和社會對于死刑議題的熱烈討論。張娟芬形容“那是一個非常沸騰的狀態”。在那些討論里面,包含了很多強烈的情緒,卻少有理性的思考?!按蠹覍τ谒佬蹋`解很多、了解很少。比如很大一部分是妖魔化死刑犯人;比如大家都表現出對被害人家屬的同情,這個同情很好,但通常媒體處理的方式是:既然同情被害者家屬,那維持死刑制度就是唯一的解答??墒沁@兩者中間是不應該畫上等號的?!?/p>
的確,死刑這樣的議題,需要大家用冷靜的態度去思考。而文字是把一個人帶到適合思考以及辯論的理性狀態,并傳遞這種思考背后的聲音最恰當的方式。張娟芬希望理性狀態下的表達能對政策有一定的影響力?!安粌H是延緩死刑的執行,還能完善整個制度。我知道臺灣的死刑制度還有很多的缺失,比方說它的程序并不是最嚴謹的,有些人第三審是沒有辯護律師的,其中也有幾個案子還有疑問?!?/p>
除此之外,張娟芬希望能在冷靜的狀態下跟更廣大讀者對話。“死刑是法律制度的問題,也是哲學范圍里的一個價值的選擇。一個有死刑的社會和一個沒有死刑的社會,代表的是兩種不同的價值觀。討論死刑,其實也是在討論我們是不是在走向一個更‘看重教育’而不是‘盲目信仰懲罰’的社會?!睂Υ蠖鄶等藖碚f,死刑是一個終極的懲罰,一想到犯罪,反射動作般,想到的是給予罪犯最大的懲罰,因此往往忽略了犯罪發生的成因是什么。張娟芬說:“這個成因可能跟社會結構有關,太看重懲罰或是太迷信死刑的效力,往往使人們忽略事前的再教育和整個社會結構的問題?!?換句話說,張娟芬希望大家能思考死刑背后復雜且深層的原因,不僅僅只是理所當然地把它當作解決犯罪發生,同情被害人的方法。
書出版后,張娟芬連續做了三十幾場演講。每一場的現場反應都很熱烈。她感到特別高興的是,無論是書的讀者或是演講的聽眾,其中不乏不接受廢除死刑的人,可是他們都愿意用一個開放的態度來讀這本書、來聽演講。“我非常看重這個東西,因為他們在繼續進行自己思考的過程。我出這本書并不是希望表明立場,只跟支持廢死的人對話。而是希望能建立一座橋梁,與那些支持死刑的人溝通——或許,他們之前沒有想過廢死的問題;也或許他們覺得理所當然。如果我的書能讓他們聽到一些不一樣的聲音,從而產生一點點疑問,我寫這本書的目的就達到了。”
反對死刑,因為不必要
曾經,張娟芬對死刑沒有定論。因為寫《無彩青春》一書,她認識了“民間司法改革基金會”的朋友,進而參加了一個關于死刑的讀書會,開始接觸死刑議題。
她借閱了“蘇建和案”里王文孝的死刑執行卷。卷宗里詳細解釋了當局如何預謀地執行這個死刑。一張張照片記錄了這個死刑執行的全過程。從王文孝吃最后一餐,寫遺書,到被蒙上眼睛;被執行槍決;血流出來;躺在地上。王文孝所犯的罪行令人發指,且毫無悔改之意。但是,看到這個壞人伏法時的記錄資料,張娟芬并沒有替天行道的快感,而是覺得有一點不忍,一點荒謬。
“你證明這個人很壞,應該懲罰他,這個我都同意。可是,只要把他關在牢里我們就安全了,他就不能再害我們了。事情不就應該結束在這里嗎?為什么忽然有一天我們要把他叫醒,然后把他打死?這個時候對他執行死刑,我覺得是過當的懲罰?!?/p>
這就是張娟芬對死刑最基本的看法——不必要。不必要,也是她從當年的對死刑沒有定論轉而反對死刑的最有力的理由。
抵擋死刑的誘惑
“死刑是一種誘惑。有正義感的人,多少都曾經把死刑當作是一種實現正義的方式……”書的封面上印著這樣一段話。這段話也是許多人面對重大犯罪案件時的心情寫照。作為一名“廢死”人士,每每面對重大犯罪案件,張娟芬的心情和所有普通人一樣,正義的憤怒會讓她很想喊“殺”。十分鐘。在熬過那反射動作一般的怒火之后,她開始冷靜對待這個問題。
因為從事社會運動,她看過許多死刑執行案的卷宗,也采訪過許多殺人犯,對于死刑以及司法審判,有著更深入的了解和體會?!敖瓏鴳c案”翻案之后,在演講中,張娟芬會把當年(1996年)報紙的報道找出來,把江國慶的名字改掉,發給在場的聽眾看。聽眾在看到媒體的報道之后,都覺得證據確鑿,這個人罪該萬死,尤其是看到被害人是五歲的小女孩,正義的怒火一下就燃燒起來了。可是十年之后,所有人都發現,當年判錯了,兇手另有其人。就是通過這樣的反省,張娟芬不斷地提醒自己不要輕易下“判決”。當她從報紙上又看到一則慘絕人寰的犯罪報道時,她會反問:有沒有可能又是一起“江國慶案”?
“正義的憤怒讓我們不自覺地把自己放在審判者的角度,媒體也常常是從全知的角度來報道,好像他們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也都十分確定。但是我覺得必須警惕的是,我們并沒有那個確信。我想,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全知全能的,像包青天一樣?!痹谘葜v中,張娟芬常常提到包青天。她說,“大部分民眾對法治的想象都停留在‘包青天文化’,可是包青天跟我們最大的不同是他有那個‘確定’,他可以去陰曹地府直接問那個被害人??墒撬械乃痉ㄖ贫龋紱]有這個超能力,沒有這樣的確信?!?/p>
“我用來抵抗死刑的誘惑是必須不斷提醒自己,我沒有這個確信,我并不知道?!睆埦攴覉远ǖ卣f。
的確,誤判是支持廢死最有力的理由。但是,當面對人證、物證、犯罪證據確鑿的重大犯罪時,張娟芬還能抵擋得住死刑的誘惑嗎?“會耶?!睆埦攴一卮鸬煤軋詻Q,也很迅速。“大家很容易去想象一種完美的判決,好像法官可以把所有的事情查得一清二楚,但當你認真去看那些判決的時候,會發現里頭有一些空白,一些不確定的東西。一個人自白自己殺人,有兇器,有作案動機,他殺人的部分我們有確信。可問題是,一個死刑判決牽涉到太多的細節,面對他的自白書,我們能不能確信?而且死刑還牽涉到量刑的問題。如果一個殺人犯承認自己殺人,要判處他殺人罪沒有錯,但是他的殺人罪是不是要判處死刑?這個是需要討論的?!?/p>
回應意見,但不回應情緒
因為發出“廢死”的聲音,張娟芬受到很多持不同意見的人的激烈反駁。這些人曾經在她的部落格上,在演講的時候,對她惡言惡語。
“大概也就是冷靜一點吧?!睆埦攴掖笮ζ饋?,“面對惡言惡語和重大犯罪,我都有情緒激動的時刻,可是如果回應部落格上網友的留言,我不會在最激動的時刻去回。一個人心里不平靜的時候,就容易說錯話。我會等到冷靜下來以后再做回應。那些留言總還是說出了一些意見吧,我會去聽他真正的意見是什么,然后回應那個意見,可是我不會回應他的情緒?!?/p>
在一次演講中,一位支持死刑的聽眾非常激動地反駁張娟芬的觀點。張娟芬回應他的方式是:他越是激動,越是慷慨激昂,她越安靜地讓他把話說完,回應的時候,講得更慢一點,讓氣氛和緩、冷靜下來。
“這樣回應的背后,我要表達的是,反對死刑實際上是反對以暴制暴。當我面對一個態度不好的人,如果我也用不好的態度應對他,其實我也在以暴制暴。我反對死刑,是覺得用暴力對付暴力會進入一個惡性循環,暴力會永無止境,同樣的原則,如果他那么激動我也那么激動,我們倆就開始對罵了,我們這種負面的情緒會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情緒緊張心情不好。我希望打破這個惡性循環。這就是為什么我要讓這個場面重新恢復到一個冷靜的狀態,然后用理性的方式來想問題。”
寫第一篇關于死刑的文章《殺戮的艱難》時,張娟芬對于死刑的態度是不確定的,她形容那個時候的自己,好像左手和右手打架,一直在思索,一直在跟自己辯論。透過去年密集的思考和書寫,以及跟法律專家討論,與讀者聽眾互動,一路走來,對于死刑議題,張娟芬越來越清楚,立場也越來越堅定。
死刑的替代方案很重要
書香:要如何在民眾中進行推廣,讓其接受“廢死”的理念?
張:談“廢死”很容易造成一個誤解,好像廢除死刑就是寬恕犯人,讓犯人滿街跑。這是一個非常扭曲的看法。事實上,我們在推動廢除死刑的時候,在政策上比較具體的要求是暫停執行。俄羅斯也是這樣,他們約定在十年里暫停執行死刑。這十年的時間并不是立刻廢除死刑,死刑犯也沒有改判,差別是這十年的時間,他們的死刑暫時沒有執行。用這十年的時間,俄羅斯的司法相關部門擬定了一些死刑的替代方案:比如說終身監禁不能假釋;比如說無期徒刑可以假釋;如果可以假釋,假釋的條件是什么,等等,非常具體的措施。然后,用這十年的時間,大家慢慢地凝聚共識,找出大家都可以接受的替代方案,健全相關的配套措施——對被害人、被害人家屬的支持與補償。
如果用暫停執行這樣的模式,這十年的時間相當于是準備期或者緩沖期,是可以爭取到民眾的支持的。至少我在演講的時候,提出這個做法,大家都還蠻能夠接受。臺灣的“民意調查”顯示,如果你只是問他,你支持或者反對死刑?通常都會說支持,這個數量達到七八成。如果你問,在有替代方案的前提下,這個替代方案可能是終身監禁不能假釋,可能是無期徒刑例外狀況可以假釋,假釋把關從嚴,你能不能接受廢除死刑?這個情況下往往有過半的民眾可以接受。只要有替代方案,很多人是愿意思考不要用死刑這個方法的。所以提出那個替代方案是蠻重要的。
書香:“廢死”不是目的,目的是讓民眾了解生命的可貴。民眾也不是嗜血,而是追求司法公正。這兩者怎樣才能走到一起?
張:其實陸陸續續會發現臺灣有一些著名的冤案,最近比較有名的是“江國慶案”,十年前他已經被槍決,現在才發現當時的自白書是刑求取得的。這樣的個案會讓民眾反省,司法有出錯的可能性,既然有出錯的可能性,很自然地,會讓大家對死刑有一個比較保留的態度。
司法制度有犯錯的可能,為什么我們還把生死這么大的事情放在他們手上?這是說不通的。全世界沒有一個司法系統敢說他永遠不會誤判,誤判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只是高和低的問題。但是在死刑的刑罰上,誤判造成的后果是最可怕的,因為沒有辦法挽回。
書香:您的書中也以歐洲發達國家為例做了很多說明。請問“廢死”是否以社會保障健全、法制健全為前提?或是說在一個法制不健全、社會保障不健全的社會,因為存在更多的誤判,更應該推行“廢死”?它的意義是什么?
張:在臺灣,有些人會覺得“廢死”是崇高的理想,在現實中是不可能實現的。他們覺得歐洲是先進國家所以可以廢除死刑。可是我的看法正好相反。正是因為我們的審判品質達不到歐洲的水準,我更不放心把這么大的一個權力放到司法部門的手上。
這個問題可以再進一步推,一個國家變得比較先進了,死刑就沒問題嗎?看看美國,仍然有很多問題,它的死刑里面,種族歧視和階級歧視比較嚴重,黑人和中下階層的人比較容易被判死刑。誤判的例子也常常出現。去年特別有趣,我書里也有提到,美國好幾個聯邦法院的大法官退休后說,他們大半輩子都在支持死刑,可是現在后悔了。他們以為死刑這個制度存在的問題可以透過技術去改善,可是過往二三十年的經驗,告訴他們這個想法錯了,這個制度是沒辦法改善的,只能廢除死刑。
“死刑”無法嚇阻犯罪
書香:作為國家機器的法律,刑罰本身具有教化的主張,“死刑”是否有阻嚇犯罪的功效?對于這個問題,爭議很大,您又如何理解?
張:在臺灣實證的資料顯示是沒有嚇阻作用的。2006~2009年,這四年的時間里我們沒有執行死刑,期間檢察官有起訴的,殺害生命的案件反而下降,下降了32%,這并不是如一般人所想的,執行死刑大家就不敢犯罪,不執行死刑壞人會加緊犯罪。其實不是這樣的。
為什么會這樣呢?殺人有兩種狀況:一種是一時氣憤的殺人。這種狀況殺人者并沒有想清楚前因后果,對這種人來說,他是基于一時的憤怒而殺人,并不會去考慮是否有死刑。另外一種是預謀殺人,對于這種人來說,有沒有死刑是有差別的??墒茄芯堪l現,他考慮的是犯這個罪會不會被抓。換句話說,如果破案率很高的話,就有嚇阻效果,如果破案率不那么高的話,他可能會想自己還是可能躲過刑罰的,不管刑罰是什么。所以,臺灣的資料顯示,是不是執行死刑是沒有嚇阻效果的,破案率的高低才有。
書香:“死刑”是否是對被害人家屬最大的安慰,或只是對民意的安撫?
張:我覺得是對民意的一種安撫。當然作為被害者家屬,每個人有個體差異,有的被害人家屬會覺得殺人者被判死刑很安慰;也有的被害人家屬會覺得殺人者最后死或者不死對他來說沒有差別;也有一些案件里面,我們看到被害人家屬原諒了死刑犯。
我認為,刑罰是國家的正義標準,所以不能單單隨著被害人家屬的情緒而波動,否則就會失衡。首先,刑罰必須要有公平性,不同人犯了相同的罪要用同樣的懲罰。如果我們把刑罰當成是安慰被害人家屬的方式,被害人家屬不一樣,想法和感受不一樣,就會破壞了刑罰的公平性。比方說殺害了一名孤兒,他根本沒有被害人家屬,難道因為這樣,刑罰應該變比較輕嗎?這是很荒謬的。
在衡量刑罰輕重的時候,不應該只是用懲罰來安慰被害人家屬。我覺得臺灣現在的狀況是,對于被害人家屬的權益做得非常少。比方說,我們只有賠償一些金錢,照理說要有一些精神上的協助和法律上的協助。這兩個部分臺灣都沒有。大家都很希望去補償被害人家屬,但是要從制度性的東西著手,去爭取被害人家屬的權益。
書香:很多被害人家屬會強烈要求對罪犯處以死刑,對此“廢死”人士如何面對?
張:情緒上還是會受到影響,至少我自己是這樣。我也會因為同情被害人家屬而覺得,如果死刑能緩解他們的情緒,那就執行吧。但是冷靜下來,我會想,對他們權益真正的保護并不在于對死刑犯執行死刑,而在于他們應該得到由政府出面支持的各項制度性的保障。
被害人保護制度是對被害人家屬最好的保護
書香:在開卷好書獎的BV中,您說到支持死刑和支持廢死的人有兩個相同點,“出于正義感以及對被害人家屬的關切”。這樣兩種相同的理由下的不同選擇,有沒有可能最終達成共識?
張:其實我提出雙方的共同點,是希望雙方以這個相同點為基礎尋找共識。比如說,在臺灣主張廢死的人會立刻被貼標簽,說我們跟壞人站在一起。可是我們也主張壞人應該被處罰。這是對于廢死的誤解,我們主張廢死并不表示我們要把壞人放出來,而是說,應該改用替代方案懲罰他們。一個人因為主張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就主張要死刑,這個跳得太快了。第二個共同點是對被害人家屬的同情和支持。每一次演講的時候,我談到被害人保護制度,現場的共識度很高。大家都認為建立被害人保護制度是非常重要和需要的工作。
書香:“死刑”與被害人保護制度的關系是什么?
張:不管我們有沒有死刑,被害人保護制度都應該要做。但是,因為主張廢除死刑,別人就認為我不在乎被害人的權益,這個是不公平的。我只是認為不應該有死刑這個制度而已。被害人保護制度對被害人家屬來說才是最好的保護,我反復強調的其實就是這個。
反過來,我常??吹揭环N人,他口口聲聲說被害人的權益很重要,被害人很可憐,應該支持他,所以應該給殺人犯死刑。但因為繼續維持死刑制度,他們就不再去關心被害人的問題了。他們覺得死刑就是一個最好的保護。事實上臺灣的媒體也是抱有這樣的觀點。當王清峰說在他任內絕對不執行死刑的時候,大家忽然很有危機意識,覺得說死刑快要被廢除,那個時候大家都在討論被害人怎么辦。然后到去年4月30日,重新又執行了死刑之后,媒體就不再去討論被害人保護的問題,因為死刑還在,我們就是用死刑來照顧被害人家屬。在這個意義上,死刑是一個障眼法,他反而阻礙了我們真正去推行被害人保護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