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初院體花鳥在畫壇中占據主導地位,其代表人物有邊景昭、林良、呂紀等,而以林良最具代表性和開拓性。他的花鳥畫在繼承宋代傳統中又有變化,多取南宋畫家的觀察入微,描寫精細,又能棄其萎靡柔媚之處。擅作大幅,構圖飽滿完整,動物饒有生意,常把花鳥置于特定的環境中,用工寫結合的手法使細麗的花鳥與粗放的木石互為映襯,在富麗堂皇中不失渾樸端嚴,顯示出一種博大有力的效果,開明代水墨寫意花鳥之先河,對后世花鳥畫產生重大而深遠的影響。歙縣博物館珍藏的林良“四時花翎大堂”四軸,其構圖頂天立地,布局飽滿;筆法工寫結合,層次分明,形神俱佳;融水墨寫意和工筆重彩于一體,將四季的景色特征描繪得有聲有色;且尺幅巨大,堪為珍品。
林良(約1426-1495年)字以善,廣東南海(廣州)人。正統至成化間供奉內廷,官錦衣衛鎮撫。其初從顏宗學山水,從何寅學人物,后專攻花鳥。所畫花果、翎毛,設色簡淡,造型嚴謹。其水墨禽鳥、樹石,繼承南宋院體畫派放縱簡括筆法,道勁飛動,有類草書,墨色靈活,有婉轉頓挫之致,為明代院體花鳥畫變格的代表作家,也是明代水墨寫意畫派的開創者,尊為嶺南畫派始祖。明李夢陽贊道“百余年來畫禽鳥,后有呂紀前邊昭;二子工似不工意,吮筆決眥分毫毛。林良寫鳥只用墨,形縑半掃風云黑;水禽陸禽各臻妙,掛出滿堂皆動色”。
歙縣博物館所藏林良“四時花翎大堂”按四季分別為《垂柳孔雀圖》、《松日雙鶴圖》、《枯荷白鷺圖》和《枯木雄鷹圖》四軸,畫面上方詩塘中配有新安吳守愚的題詩。現依次予以介紹:
《垂柳孔雀圖》,水墨絹本大堂,縱161.2厘米、橫113.5厘米。圖繪春天山野一隅,畫面右上畫一株老干垂柳,樹下的巖石上立有孔雀一對,一正一側,姿態優美,羽色鮮麗。旁襯幾株修竹,左上柳枝條上,一只小喜鵲正在喳喳嗚叫。左上落款“寓善慶堂,林良寫。”下鈐“蓬萊仙史”白文圓印、“水月山房”朱文方印。上部詩堂配詩:“綠柳絲絲拂云煙,芳馥紅紫各爭妍;此心勿使生蟊賊,始信東風理一原。竹庵吳守愚書。”根據畫上的落款,我們可以斷定這是畫家為寓善慶堂的主人所畫。(圖一所示)
《松日雙鶴圖》,水墨絹本大堂。縱162.2厘米、橫113.8厘米。畫右上作一輪紅日,左下蒼松株干,上立雙鶴,一只低頭正專注梳理胸羽,一只回首望日作引頸長鳴狀。左上方松枝藤蔓參差錯落。右中下處款署“林良寫”。鈐“蓬萊仙史”白文圓印、“水月山房”朱文方印。上部詩堂題詩云:“上達治民。紅日團團正上升,九皋振翮鶴長鳴;人能自處無偏暗,普照乾坤萬國明。竹庵吳守愚書。”(圖二所示)
《枯荷白鷺圖》,水墨絹本大堂。縱161.2厘米、橫114.5厘米。圖繪一蕭索秋景,畫面右部繪殘荷、蘆葦、浮萍水藻。殘荷、蘆葦在驟起的秋風中狂舞,兩只白鷺游于池中,一只在低頭戲水,另一只仰天長鳴,水面上方的荷莖上停有一只雀鳥,正抬頭對著天空中飛來的同伴嘁喳嗚叫,像是呼喚它的到來,給蕭瑟的秋季帶來幾分熱鬧。左下方款署“林良”。鈐“蓬萊仙史”白文圓印、“水月山房”朱文方印。上部詩堂題詩云:“感時休息。枯荷覆下鷹熊風,入眼蕭蕭景弗同;人老自知非昨日,好將詩酒養蹤庸。竹庵吳守愚書。”(圖三所示)
《枯木雄鷹圖》,水墨絹本大堂。縱161.2厘米、橫113.5厘米。圖左側繪一株虬曲枯木,兩只雄鷹立于枝間,一蹲一站,尖喙利爪,目光犀利,儀態威嚴。枝權紛披的枯木,零亂稀疏的羽毛,襯出了蒼鷹在嚴酷的環境下強悍無畏的氣概。雙鷹純用水墨勾勒、沒骨相問,以淡墨干勾皴出柔細的身羽,用濃墨闊筆點染出正羽和尾羽,羽翼再施加濃墨,使堅實的翅膀極富質感。喙、睛用焦墨勾點,鷹爪勾勒后略暈淡墨,亦富剛利感。右中款署“林良”。鈐“蓬萊仙史”白文圓印、“水月山房”朱文方印。上部詩堂題詩云:“彤云密布散嚴寒,雄立巖鷹倚故山;始信英豪從古今,終能堅節歷艱難。竹庵吳守愚書。”徐夢秋在《林以善畫角鷹歌》中贊道,“林良寫鷹但寫意,腕指森獰欲成崇……諦觀畫筆細于發,一一纖筋入寒骨。”(圖四所示)
中國花鳥畫的發展,經歷了勾勒填色法、沒骨法、兼工帶寫和寫意幾個階段。這個過程,實質上也是由對自然界的客觀表述轉向對人的主觀表達的發展和提高。林良開創的寫意花鳥畫在技法上脫去了工筆畫的層層渲染的工序,轉向專事水墨粗筆寫意,從而發揮了筆墨表現力,強化了筆墨在運轉流動中所體現出來的韻致,吸收了書法的用筆之道,融書畫為一體,在形象刻畫上提煉,重神韻意向,從而形成自己鮮明特色。歙縣博物珍藏的林良“四時花翎大堂”是于上世紀七十年代在鄉下祠堂的“廢物堆”中被發現并征集入館的。相傳為吳姓徽商巨富在外重金購得,每于祭祀之日懸于吳家宗祠。征集時畫面已殘破不堪,經國家文物局撥專款重裱搶救后重放光彩。故宮博物院徐邦達先生看后大為稱贊:“觀林良的畫,嘆為觀止。”據專家統計,全國各地國有收藏單位收藏林良的畫,大幅的均不多,歙縣博物館擁有四副大堂,可謂獨一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