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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代總會給一個人甚至一代人留下深刻的印痕。梁曉聲出生于1949年9月22日,和新中國是同齡人,他所經歷的貧窮與艱難也就可想而知了。然而,作者記述的那個時代的生活,只是抓住母親春節時借錢這一慘淡情景,就給人的心靈產生巨大的震撼。過年是每個少年兒童都喜歡的,然而早熟的作者卻為了減輕父母的負擔而勸母親不要去借錢,寧愿“像平常日子一樣過”,真是難能可貴。可以說,作者的心地和性情,也是那個時代所塑造的。
★選文1
我從童年起,就是一個早當家的窮人的孩子
□梁曉聲
有時候瞧著自己的兒子,在心里默默地問我自己——我12的時候,真的每天要和比我小兩歲的弟弟到很遠的地方去抬水嗎?真的每個月要拉著小板車買一次煤和燒柴嗎?那加在一起可是五六百斤啊!在做飯時,真的能將北方熬粥的直徑兩尺的大鐵鍋端起來嗎?在買了糧后,真的能扛著二三十斤重的糧袋子,走一站多遠回到家里嗎?……
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殘存在記憶之中的童年和少年時期的生活情形都是真的。而又當然是真的。不是夢……
由于家里窮,我小時候頂不愿過年過節。因為年節一定要過,總得有過年過節的一份錢。不管多少,不比平時的月份多點兒錢,那年那節可怎么個過法呢?但遠在萬里之外的四川工作的父親,每個月寄回家里的錢,僅夠維持最貧寒的生活。我從很小的時候就懂得體恤父親。他是一名建筑工人。他這位父親活得太累太累,一個人掙錢,要養活包括他自己在內一大家子七口人。他何嘗不愿每年都讓我們——他的子女,過年過節時都穿上新衣裳,吃上年節的飯菜呢?我們的身體年年長,他的工資卻并不年年長。他總不能將自己的肉割下來,血灌起來,逢年過節寄回家啊。如果他是可以那樣的,我想他一定會那樣。而實際上,我們也等于是靠他的血汗哺養著……
窮孩子們的母親,逢年過節時是尤其令人憐憫的。這時候,人與鳥獸相比,便顯出了人的無奈。鳥獸的生活是無年節之分的,故它們的母親也就無須在乎某些日子將來臨時,惶惶不安地日夜想著自己格外應盡的什么義務。
我討厭過年過節,完全是因為看不得母親不得不向鄰居借錢時必須鼓起勇氣又實在鼓不起多大勇氣的樣子。那時母親的樣子最使我心里暗暗難過。我們的鄰居也都是些窮人家。窮人家向窮人家借錢,尤其逢年過節,大概是最不情愿的事之一。但年節客觀地橫現在日子里,不借錢則打發不過去。當然,不將年節當成年節,也是可以的。但那樣一來,母親又會覺得太對不起她的兒女們。借錢之前也是愁,借錢之后仍是愁。借了總得還的。總不能等我們都長大了,都掙錢了再還。母親不敢多借。即使是過春節,一般總借二十元。有時鄰居們會善良地問夠不夠?母親總說:“夠!夠……”許多年的春節,我們家都是靠母親借的二十來元過的。二十來元過春節,今天仿佛是不可思議之事。當年也真難為了母親……
記得有一年過春節,大約是我上初中一年級十四歲那一年,我堅決地對母親說:“媽,今年春節,你不要再向鄰居們借錢了!”
母親嘆口氣說:“不借可怎么過呢?”
我說:“像平常日子一樣過唄!”
母親說:“那怎么行!你想得開,還有你弟弟妹妹們呢!”
我將家中環視一遍,又說:“那就把咱家這對破箱子賣了吧!”
那是母親和父親結婚時買的一對箱子。
見母親猶豫,我又補充了一句:“等我長大了,能掙錢了,買更新的,更好的!”
母親同意了。
第二天,母親幫我將那一對破箱子捆在一只小爬犁上,拉到街市去賣。從下午等到天黑,沒人買。我渾身凍透了,雙腳凍僵了,后來終于凍哭了。我哭著喊:“誰買這一對兒箱子啊……”
我將兩只沒人買的破箱子又拖回了家。一進家門,我撲入母親懷中,失聲大哭……
母親也落淚了。母親安慰我:“沒人買更好,媽還舍不得賣呢……”
母親告訴我——她估計我賣不掉,已借了十元錢。不過不是向同院的鄰居借的,而是從城市這一端走到那一端,向從前的老鄰居借的。向我出生以前的一家老鄰居借的……
如今,我真想哪一年的春節,和父母弟弟妹妹聚在一起,過一次春節。而父親已經去世了,母親牙全掉光了,什么好吃的東西也嚼不動了,只有看著的份兒。弟弟妹妹們都已成家了,做了父母了。往往針對我的想法說——“哥,你又何必分什么年節呢!你什么時候高興團聚,什么時候便當是咱們的年節唄!”
是啊,畢竟,生活都好過些,年節的意義,對大人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所以,我現在也就不太把年當年,把節當節了,正如從來不為自己過生日。便是有所準備地過年過節,多半也是為了兒女高興……
(選自《你在今天還是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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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體育事業的騰飛,經歷了一個漫長而艱苦的過程。新中國成立后的運動員訓練基地,要么是由外國幫助建立的,要么就是因陋就簡讓運動員在苦中練。可以說,運動員訓練基地,真正地烙上了時代的印痕。當時中國的體育事業雖然還比較落后,但是,體育工作者那種充分利用外部人文條件和自然條件而勇于進取的精神,卻很好地構建了中國體育事業一路奮進的強有力的支柱。
★選文2
那些時代留下的印痕(節選)
□房學鋒
南粵記 1950年代——墨爾本奧運會的秘密武器
新中國第一座競技體育的專業基地,無疑是廣州二沙島的綜合訓練基地。
中國的第一批國家隊,是從1952年開始陸續成立的,包括足球、籃球、排球、乒乓球、游泳、體操、舉重等。但是,他們大都沒有自己的專門基地,處在一種“寄宿”式的訓練生活中。在這種情況下,出國留學就成為一個兩全其美的選擇,足球隊、游泳隊去了匈牙利,舉重隊和體操隊則去了蘇聯。
“留學”的結果,是留出了一個二沙島基地——
1956年奧運會在澳大利亞的墨爾本舉行,時間是11月下旬到12月上旬,這可苦了想在這屆奧運會上創造佳績、戰勝美國的蘇聯人(1952年在赫爾辛基,第一次參加奧運會的蘇聯代表團金牌數和獎牌數在美國之后列第二位),因為十一二月是南半球的夏天和北半球的冬天,于是,蘇聯老大哥把目光落在了廣州——社會主義陣營的各個國家里緯度最靠南的大城市。
當時的二沙島是珠江上的一片沙洲,距離廣州市中心非常近,是一個非常利于運動員封閉訓練的地方。在蘇聯的幫助下,二沙島基地很快建立起來,不但有先進的訓練設施,而且還建立起來好幾座供運動員休息和恢復的別墅。那屆奧運會開幕前,蘇聯、匈牙利等社會主義國家的運動員,在這座基地進行了最后的封閉訓練,取得了良好的效果:蘇聯代表團的金牌和獎牌數都超過美國,匈牙利也位居蘇聯、美國和澳大利亞之后,列第四位。二沙島基地的第一次啟用,就大長了社會主義陣營的士氣。
這就帶來一個有趣的話題:在回顧新中國體育事業初創時期的時候,人們經常津津樂道的內容之一,是幾支中國國家隊的“留學”經歷,但蘇聯和匈牙利給中國運動員當先生所獲得的回報卻鮮為人知,而這個回報就是他們在墨爾本奧運會上獲得的眾多金牌!中國體育界的確應該感謝把自己帶入先進體育體制的先生們,但是先生們自己所獲得的,甚至比學生們獲得的還要多……
如今,二沙島基地仍然是中國競技體育最重要的基地之一。每年冬天,不少項目的國家隊會選擇到那里進行冬訓,例如劉翔。
雪國記 1960年代——爬上去一小時,滑下來一分鐘
就像蘇聯人很難在他們的國家找到一個戶外的、不冷的冬訓基地那樣,中國人也很難在我們的國家找到一個不冷的滑雪基地。
上個世紀60年代,長白山成為中國滑雪運動的專業基地,那里的雪足夠多、足夠大,雪期也足夠長,但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陷:酷寒!
長白山基地的緯度,接近美國的普萊西德湖,但是在長白山訓練的滑雪運動員,必須永遠和嚴寒作斗爭,而且他們的訓練設施也很差,舉一個例子:因為沒有高山索道,運動員只能徒步走上高山——爬上山去要用一個多小時,滑下山來只要一分鐘……
和長白山基地一樣,在我國的很多冬季運動的訓練基地里,都有過類似的堅苦卓絕的故事。在黑龍江的黑河基地,我聽說過一個故事:1980年普萊西德湖冬奧會前,備戰的中國運動員像往年一樣來到黑河訓練,而和往常不同的是,他們每天增添了一個固定的生活內容——看電視!他們從來沒有和世界頂尖選手比試過,不知道將在冬奧會上遇到怎樣的對手,而在和蘇聯一江之隔的黑河,他們能看到蘇聯的電視頻道,其中有不少冬季項目比賽的實況轉播。他們還記得,當時黑河市一共有四臺彩色電視機……
(選自《中國體育》2011年第1期,有刪改)
對比鑒賞
梁曉聲的《我從童年起,就是一個早當家的窮人的孩子》(以下簡稱為《我》文)和房學鋒的《那些時代留下的印痕》(以下簡稱為《那》文)。兩篇文章,都表現了時代在人們心靈上留下的印跡,唱響的都是艱苦時代的主題。我們可以從三個角度對這兩篇文章進行比較。
1.寫作手法方面
相同點:兩篇文章都運用了以點帶面的寫法,通過對具體事例的記述,表現了建國后不久整個國家經濟條件的艱苦和人們不畏艱苦的精神。
不同點:《我》文側重于人物描寫,用人物的語言、心理和細節描寫等來表現人們對待困難的態度;《那》文則是通篇運用敘述的手法,交代事情的來龍去脈,給人留下整體印象。
2.思想內容方面
相同點:那個時代,人們敢于正視環境,并努力改變環境。《我》文中的母親和“我”雖然生活拮據,處境艱難,但始終沒有消沉。《那》文中的中國運動員,面對沒有自己的訓練基地的實際情況,要么巧妙借助外來幫助,要么就到訓練設施很差的基地去訓練,沒有因此而退縮。
不同點:兩篇文章,一個側重于民生,一個側重于事業,從不同的角度表現了那個時代的特點。《我》文通過描寫過年的艱難來表現母親堅忍的性情、慈愛的心地和執著的精神,并用“我”的想法來和母親進行對比,以突出母親對子女深沉的愛,側重于生活方面。《那》文則記敘了剛建國不久,國家體育訓練基地的選取之難和建立之難,表現了運動員在條件十分艱苦的情況下依然勇于競技、為國爭光的崇高境界和品格,側重于事業方面。
3.語言特色方面
相同點:兩篇文章的語言都非常樸實懇切,通俗平易,沒有華麗的辭藻;且都通過對事實的記敘來打動讀者,很少議論和抒情。
不同點:《我》文在記敘方面顯得細膩,而《那》文在記敘方面則顯得粗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