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已故

白花花的紙張讓我有幾分出神，我的故鄉，我倏地想起了我的故鄉，那份感覺有點荒涼，仿佛落日尋不到枝丫的依傍……

我這才記起了我的故鄉，不由得輕聲問了問自己，是否已把故鄉遺忘？這赤裸裸的一問，我不敢回答。那曾在心底扎根的故鄉，我怎能把你遺忘？

我的故鄉，是在一片青綠色的田野上，羊兒拉直了繩索要去啃那地里的秧；我的故鄉，是在一座座山間盆地里的小橋流水旁，陰涼的堤壩上柳樹的枝丫拂動衣裳；我的故鄉，是一幢幢高樓攢簇累積的房，里面的吵鬧聲和閑聊聲成了最溫暖的藍色的港……而曾經，我的故鄉，是一段走不完的公路，是一架斷裂的橋梁，渺小的我與她，隔水相望……

我的故鄉是浙江。如今，我站立在故鄉的土地上，懷念那段隔水相望的時光——當夢境不斷，宛若迷宮曲轉，我咬著唇走下去，直至看見夕陽……是的，幼年時我因故背井離鄉，然而我始終在觀望。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我依然記得，漫天歸巢的鳥雀以及一望無際的林鄉。

我的故鄉是浙江，當我在江那頭時我這樣想。那年春節，長江上的冰雪尚未完全消融，我翹首瞭望，默念著，過了江便是家了，便是故鄉。都說歸心似箭，再刺骨的寒風也無法冰凍我歸鄉的信念，然而想到離開那養育我十載的地方，內心卻甚是感傷。一天一夜的旅程，隔江兩地，聽心底最堅硬的地方碎開的聲音，車起伏，心跌宕。

我的故鄉是浙江，當我在江這頭時我這樣想。再一次盡情地享受泥土的芳香，再一次踏上林蔭堤上看月光，再一次在枝條間迷惘……四歲時便離開的地方，盡管已是些殘缺的記憶，無法拼湊起現實，但一切都迷離了。檐下，我呆呆地立著，這片土地熟悉或不熟悉，卻不得不接受，我還能喊出那聲心底的“故鄉”嗎？

從未覺得“故鄉”如此生硬，當我回歸這片土地時，我的夢碎了，一句“故鄉”使我如鯁在喉，我發不出聲來，只覺得嗓子生疼生疼……

那片樹林消失了。視野乍一下模糊了起來，又是一片窄窄的樹叢，枝丫密密地構建起另一番天地，帶著日光穿越不了的嘆息。

那條溪流不見了。沉悶的水面，我看不見魚，看不見蝦……隨風吹過的我歡快的笑在今日冰凍了，破裂了。

那方天空不見了。摘去眼鏡，呼吸中帶了淡淡的失落，揚起的塵埃迷了我的眼睛。

……

在夢中醞釀了許久，起身，只嘆一聲“故鄉已故”。

【作者系浙江省金華市第一中學星河文學社社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