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年一襲長衫,人稱“老夫子”;他的理想是“為往圣繼絕學”,以己之力大力推廣國學,讓大眾了解和熱愛本民族優秀的傳統文化。
在成都,李里算得上個名人。一打聽差不多人都知道:“那個穿長衫的‘老夫子’?曉得曉得,像個五四青年,川師的……”
李里有兩個身份:一個是四川師范大學美術學院教授;一個是“傳薪書院”的院長,向各界人士免費傳授國學。
早在6年前,李里就因傳授國學被各路媒體競相報道,不僅登上某時尚雜志的封面,還做客央視《面對面》,一時間名滿川渝。
9月中旬,記者在成都尋找李里,去川師撲了個空,只好在“傳薪書院”守候,才算將他等到。
帥氣的“老夫子”
三圣鄉是成都有名的花鄉,環境優美,綠樹成蔭。在湖邊,記者很容易就找到了綠樹掩映下的“傳薪書院”。
這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小院,與鄰近院落有所不同的是,這里沒有開茶館,沒有搞農家樂,門上懸一匾額:“傳薪書院”,左右一副楹聯:“通圣言而遍環宇,遵世界以趨大同”。庭院里收拾得干凈整潔,處處透出一種書齋氣息。“來沐薰風”、“傳心堂”等等,幾乎所有的門上都有匾,匾下有聯,廚房、衛生間也不例外。廚房題為“不易齋”,聯引朱子家訓語:“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衛生間取名“放下館”,上聯為“入得解脫”,下聯題“出享自在”。
院子里很安靜,有兩三個青年人在讀書。看到有客人來,一位青年男子起身相迎,說先生出去了,晚些時候才能回來。接著,一位青年女子端來茶水。茶桌上,放著正在讀的書,走近細看竟是《說文解字》。這里的人,無論男女,舉止文雅,極有禮貌,言李里皆稱先生。
正在喝茶,有人輕呼:“先生回來了。”抬頭望去,只見一青年從外面走進來,身著淺色長衫,足登圓口布鞋,右手執扇,左肩挎包,微微含胸,面帶笑容。進門先打招呼:“請坐請坐,我換件衣服就來。”
此人正是我們要找的“老夫子”李里。
片刻工夫,李里從房間走出來。此時的他已脫去長衫,換了一件短衫,仍然是舊式打扮,圓領大襟,舉手投足間,帥氣灑脫。鼻上一副眼鏡,平添幾許儒雅風度。哪有半點臆想中的“窮酸”和“迂腐”?
賓主落座,話題就從“傳薪書院”說起。
數年前,李里在學校附近的洪河鎮,以每月300元的租金租下一個農家小院,效仿古人,“一簞食,一瓢飲,居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他在那里讀書寫作畫畫,有學生喜歡聽他上課,他便開始懸壺講學,傳道授業。他還給那個雖破舊但清幽的小院起了個雅致的名字:“天人軒”。
李里告訴記者,由于城鎮規劃,“天人軒”已經拆除,這才有了今天的“傳薪書院”。“這是兩年前從一戶農家租來的。大門外的匾額和對聯是川師大百歲國學大師杜道生先生題寫,‘傳薪’之意便是寄希望于中國傳統文化薪火相傳、發揚光大。”
書院不是私塾
李里講國學,在當地有很大的名氣。他還出版了兩本書,即《蒙學講義》和《論語講義》。
他指了指旁邊一間很大的房子說:“以前這里是茶館,我把它改成了教室。周末講課時有時會來好多人,里面坐不下,就有人站著聽。”
據李里介紹,從2000年開始,他嘗試向大眾宣講國學,從此樂此不疲。他的行為因此受到傳媒的關注,不得不接受各種采訪,對此他也感到很無奈。
讓李里欣慰的是,社會上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國學了。他的理想便是“為往圣繼絕學”,以己之力,大力推廣國學,讓大眾了解和熱愛本民族優秀的傳統文化,找回民族自信。
除了在學校和書院里講國學,李里還經常受邀到政府機關、廠礦企業去講,有時還到街道辦為居民講,甚至到監獄里為服刑人員講。
聽過李里演講的人都說,他很有演講天賦,講課幾乎不帶片紙只字,但旁征博引,出口成章,且語言通俗易懂,常借古喻今,很受歡迎。
李里說,現在的“傳薪書院”不僅是他和家人平時生活起居的地方,也是他在課余面向社會講學的場所。一些慕名而來跟他學習和研究國學的人,也在這里學習和生活。
“書院幾天前還舉行了一場結業典禮和新學員的開學典禮。”李里說,這些學員從東三省到兩湖兩廣,幾乎遍及全國。
李里雖然公開招收學生,卻不收學費。曾有媒體將“傳薪書院”稱為私塾,李里鄭重其事地更正說:“我從來沒有辦過私塾。有幾個學生喜歡聽我上課,所以就在那個地方給他們講學,但并沒有收取任何費用。”
不過,李里在他的《蒙學講義》一書中,對古時的私塾倍加贊譽。他說“私塾是蒙學的主要形式。私塾不花國家一文錢,就建立起普及全國的蒙學體系,使廣大平民百姓的子弟都有受教育的機會,確實功莫大焉。”
記者了解到,李里平時的生活很簡樸,維持書院開支的費用,一方面是他的工資和家人的資助,另一方面是社會各界的捐助和支持。而他在學校授課之余的講學和授徒,完全是義務的。學生學習之余在書院做事情,也是義工性質,沒有報酬的。
長衫穿了20年
采訪李里,自然要談到他的裝束。
據說李里在13歲時,請戲劇服裝店的師傅為自己做了第一件長袍。那時,同學們取笑他,老師也反對,家人也不支持。但李里卻我行我素,而且一穿就是20年。
對此,李里的解釋是:第一,穿長衫可以從形式上展現傳統文化的魅力,從外表傳達出一種東方的文化符號:第二,長衫很飄逸,符合中國讀書人的氣質;第三,與西裝相比,長衫從上到下渾然一體,符合中國傳統文化提倡“中和”與“天人合一”的內涵。
不過,李里認為,著長衫純屬他個人習慣,并非標新立異。從實用的角度講,穿長衫很舒服,也適合自己的個性。
今年35歲的李里出生在重慶一個書香之家,他的外祖父、外祖母都是學有所成的知識分子,父親為重慶師范大學教授,母親是公安系統的才女,平素喜歡詩詞歌賦。受家庭影響,李里3歲習書畫,六、七歲開始接觸四書五經。
但是,李里15歲時就離開了學校,在家自修國學經典,并以游歷古跡、遍訪名師為自己的求學方式,后通過自學考試取得中文本科學歷。18歲時,他到農村務農一年,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體察農事之艱;19歲于羅漢寺藏經樓整理經書一年,由是兼治佛學;曾拜96歲重慶名醫和八旬老尼學醫,遂對中醫亦有研究:他曾提著十塊臘肉敲開了國學大師季羨林的家門……
2002年,李里在西安理工大學任教,先后祭拜過炎帝陵、黃帝陵、周公廟、司馬遷祠等名勝,還曾五拜黃河。他說西安是一個文化底蘊深厚的地方,有很多東西值得學習。2003年,他被四川師范大學視覺藝術學院(即美術學院)聘請為教授,學院為他成立了李里國學工作室。記者在校園內采訪時了解到,只要是李里講課,總是人滿為患,學生們都喜歡聽他的課。
李里說,他現在工作很忙,除了在學校講課,還要寫作,還負責編一份學校的報紙。書院里的事情也不少,要接待來訪者、安排講學等等。
正因如此,李里的許多事務都是由母親幫著打理。李里說,母親自2005年退休后,就成了他的“生活秘書”與“工作秘書”。《論語講義》書稿的修改整理工作即是由母親完成的,他赴外地講學亦常常有母親陪同。后來,父親也從重慶來到了成都。
李里曾為李涅
“聽說你從來不用手機,也不會上網。是這樣嗎?”記者問李里。
李里承認,他很少用手機,偶爾會接聽一下電話。說到電腦,李里指一指他的助手和學生們說:“有他們幫我處理,我還不會使用。”而他獲取現代信息的渠道主要是報刊和電視。
從2000年開始,每到孔子誕辰紀念日,李里就在自家中堂點燃香燭,誦讀祭文,對著孔子畫像行八拜之禮。李里認為,中國傳統文化是非常講究尊師的,古人講“天、地、君、親、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但現在的師道尊嚴正在被淡忘,學生與老師的關系越來越疏遠。正因如此,李里在2005年年底回母校巴蜀中學探望老師時,身著長衫,行磕頭禮,一時成為美談。
李里尚未成家,他曾表示,自己對愛人沒有苛刻的要求,一切聽天由命,順其自然。“愛人可以是非常保守的傳統女性,也可以是時尚的摩登女郎。”
如今,站在記者眼前的李里已有了女朋友——一位性格溫順的姑娘。女友自稱也是四川人,說話很和氣,既非想象中的傳統女性,也不像時下流行的野蠻女友。李里介紹時,她在一旁低頭微笑,不勝嬌羞。看上去他們應是兩情相悅、非常幸福的一對。
在四川師范大學美術學院教學樓里,有“李涅國學工作室”字樣的牌子,以往報刊上很多也用“李涅”這個名字。記者就此詢問李里,他解釋說,自己原名就是李里,有一段時間用過李涅,現在又改回來了。
臨別時,李里突然問:“你們是來采訪的吧?”
李里顯然是敏感之人。為了記錄一個真實可信的“老夫子”形象,記者確實并未表明身份,但最終還是讓他“揭穿”了。
在記者求購的李里所著的兩本書上,他分別寫下兩句贈言:“蒙以養正”,“樂在其中”。仔細品味,這倒更像是李里對自己的總結和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