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米拉小姐16歲生日的時候,姐姐米蘭結婚了。看著米蘭幸福甜蜜的模樣,米拉堅信已經成年的自己離愛情也不遠了。
但是5年過去了,米拉還是孤身一人,她甚至沒有談過一次像樣的戀愛。
從鏡子里審視自己,并不是不美麗,也并非驕縱任性脾氣壞到不可理喻,然而這么久了,仍舊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一個。米拉愁容滿面。她擔心自己根本就不會愛,根本就不具備愛一個人的能力。
忽然有一天,米拉遇見了前不久剛剛告別單身的小學同學蘇雨。蘇雨聽了米拉的苦惱之后,介紹她去婚姻路的21號停車場,排號等待一周僅有一次的愛情公交車。
愛情公交車是專為久不能找到姻緣的男女開通的尋找真愛之旅,據蘇雨說,只要能夠乘坐上這趟公交車的人,基本上都不會空手而歸,還特別驕傲地挽著新認識的帥哥男友現身說法:自己就是在愛情公交車上戀愛成功的,聽得米拉一陣心潮澎湃。
一夜輾轉無眠,米拉決定去參加愛情之旅的排號。米拉拿到手的排號是隔一周的周末下午,米拉想就趁這兩周好好打扮一下自己吧。
[2]
萬事俱備之時也正好迎來了參加尋愛之旅的日子。當天下午,米拉早早地洗完澡換上了新衣,妝容也細致到完美無瑕,整個人看起來更是容光煥發,優雅美麗。
踏上公交車的那一刻,米拉有些忐忑。正當她心中猶豫是否應該放棄之時,車門在身后閉合,車子也開始緩緩啟動,她只得硬著頭皮走到一處靠窗的座位坐下。從前方的車鏡里,她只能望到司機的上半張臉,一雙眼睛緊盯著馬路上的交通,一瞬也沒有望向她。看看盛裝麗顏的自己,米拉心中有難掩的失望。明晃晃的日光照進來,樹影斑駁,清風徐徐,米拉漸漸感覺到困意襲來,竟然睡了過去。
醒來揉揉惺忪的眼睛,抹了抹嘴角的口水,米拉毫無形象地伸了個懶腰,一回頭不要緊,一個西裝革履的成熟帥男正盯著自己。米拉的心咯噔一下,臉頓時紅了起來。
男士非常溫和地對她微笑,而后換到她的前方座位,十分自然地回頭與她交談了起來。他告訴米拉自己是一名律師,30歲,有自己的律師事務所,去年剛購買了第二套住所。他離異5年,與前妻有一個3歲的女兒,由他撫養。米拉驚訝得不得不再次張開嘴巴,這位男士的誠實坦白和講話直奔主題的習慣真是讓她一時難以接受。她十分想要說些什么,卻不知應該怎樣張口,最后只好愣在那里傻笑。
男士依舊非常有涵養地望著她,說:“如果你沒有信心與我共度以后的時光,請你如實告訴我,免得浪費彼此的時間,我會立即下車,你也將迎來新的有緣人。”
米拉睜大眼睛,還是有些分不清狀況。正當她不知如何作答時,司機忽然回頭說:“先生,你的旅程結束了。”
男士起身,對著米拉禮貌頷首,而后下車。
[3]
米拉再不敢打瞌睡了,她密切注視著閉合的車門,心里如同打鼓一般,照她的推斷,接下來一定還會有不同的異性搭上她的愛情公交車。她要睜大眼睛,全神貫注地尋找,絕不容許錯過。
眼看車子已經停了兩站,也不見有人上來,米拉有些坐不住,她按捺不住地問司機:“師傅,你知道接下來還會有幾個人上車嗎?”
司機從車鏡里望她一眼,答:“不要問別人自己都不確定的事。”
米拉聳了聳肩,嘴里小聲嘟噥了一句。接著又到達一站,有個年輕的大男生抱著一束玫瑰花走上來。男生徑自走到她旁邊的位子坐下,毫不遲疑地歪著頭瞇著眼睛打量她,米拉被他盯得十分不好意思,這是一張太帥氣的臉,小麥色皮膚,棱角分明的五官,眉宇間的英氣,嘴角始終一抹玩味的笑容。男生長得與米拉16歲時暗戀的男生十分相像,她曾把這樣類型的男孩定義為自己的白馬王子,遇見了就是要非他不嫁的。
男生將一大束玫瑰塞進米拉的手心里,動作有些孩子氣的魯莽,以至于玫瑰枝上的刺硬生生地扎進了米拉的指肚里。血珠冒出來,尖銳的疼痛傳至全身,米拉皺起眉頭望望男生英俊的臉龐,便將不滿咽了下去,她安慰自己:他只不過是不夠成熟。
男孩向米拉表白了,雖然聽起來不過是一些蒼白的華麗的誓言,卻也足以俘獲米拉的心,米拉決定跟男孩下車。起身的時候,車子猛然剎車,她下意識地想要抓住男孩的衣角,誰知男孩卻因為怕她用力過度將自己推倒而躲開了,時間就在這一瞬忽然靜止下來。
米拉清清楚楚地看見了男孩臉上的表情,身體傾斜著想要躲閃的舉動,一切都一覽無余,米拉苦笑。司機悠悠地開口:“想要與這種不懂責任為何物的男生戀愛,首先需要做好受傷的準備,即使你已做好準備,你認為你還有時間在未來的日子里等待傷口愈合嗎?”
米拉靜想了兩分鐘,而后堅定地說:“讓他下車!”
[4]
又一次陷入等待,米拉顯然沒有了最開始的耐心。她的心里越發焦急起來,不知道下一個等待她的將會是怎樣的人。她有些后悔自己沒有選擇第一個上車的人,那個人雖然離異有女,但畢竟是成熟的有責任感的人,即便是不能給她一份好的愛情,也必然會給她一份衣食無憂的生活,既已生活富足,又何必計較其他許多呢!
汽車又向前行駛了四站,終于在米拉的祈禱與懊悔中迎來了第三名旅客。這次的男人很奇怪,上車后不但沒有主動找米拉攀談,反而一個人坐到了離她很遠的角落。5分鐘過后,他仍舊獨坐在角落看書,完全沒有上前來搭訕的意思。米拉按捺不住,轉過身大聲質問他:“先生,您是不是上錯了車?”男人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抬起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用不具備任何感情的聲音說:“米拉小姐,您想結婚嗎?我今年31歲,是市中醫院外科醫生,在本市有一處不大不小的居所,我調查過您,坦白說,您并不是我理想的愛人,但您恰好符合我結婚的伴侶標準,所以我們結婚如何?”
米拉驚呆了,她不知道在愛情公交車上,每個人都真實得接近殘酷。她雖并不奢求情深意濃,但至少兩人應互有好感,相濡以沫,攜手終生。如此這般生拉硬湊地拴在一起,還不如一個人孤老一生。所以米拉大叫一聲停車,然后二話不說地將醫生推了下去。
醫生氣急敗壞地被趕下了車,在路邊站定的時候,拿著書指著米拉惡狠狠地大聲說:“你一定會后悔的!”
米拉的心越來越沉,接下來的十幾分鐘里她一直在考慮會不會后悔這件事。而結果是,無論怎樣她也不能得出自認為對的結論,或者說她自己也不知道怎樣是對的。
[5]
而后,接下來上車的有幽默搞笑卻家境貧困的快遞員、對搖滾樂幾近癡狂的流浪歌手、囂張跋扈的無業富家子弟以及老實到與異性講話都會結巴的人,這些人都令米拉失望極了。
眼看距離終點站不過只有兩站的距離了,米拉癱倒在座位上。
就在米拉心灰意冷時,車子抵達了終點站。米拉緩緩起身,完全提不起勁地向前挪動步子,走到最前方的駕駛位時轉頭小聲地對司機道謝,下車的右腳已經接近地面時,司機突然說:“米拉,這是你的終點站,你回頭望一望車廂里,自始至終,你并不是一個人。”
米拉凄然一笑,轉頭想要謝謝司機的好心安慰,而后她突然發現,如果將最先上車的律師比作喜歡她的人,那么送她玫瑰的男生便是她心中一直不能舍棄的初戀情結,冷淡的醫生給了她最為有力的當頭一棒,敲碎了她一直不愿接受現實而編織的愛情幻想。接下來上車的幾個人,她已經沒有了耐心和理智來判斷他們是否適合自己,她有些自暴自棄。然而就在這最后的一瞬,她想起了那個自始至終陪伴在身邊的人。那個最先上車等待她,陪她經歷一路坎坷,為她指引方向,為她的感情掌握著方向盤,帶她走向終點的人其實早已出現了。
兩個月以后,米拉和那位愛情公交車上的司機確定了戀愛關系。
米拉變得很幸福很幸福,每當有人問及她是如何找到給她帶來幸福的伴侶時,她總是說:“在四處盲目尋找真愛之前,不如首先低下頭閉上眼睛用心感受一下自己的周圍,因為那些最容易被忽略的人反而是離自己最近的。”
許蕓//摘自《知音女孩》2011年9月下,稻荷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