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語:
當代漢語詩歌寫作由于特殊的文化生態,似乎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寫作風潮中形成了一定的新詩自身的傳統,也高密度地出現了一些相當優秀且具有重要性的先鋒詩人。時至今日,這些當年的先鋒詩人的一舉一動,甚至他們在吸煙、喝酒和游歷、談情說愛時的每一個細節都已經在津津樂道中成為了漢語詩歌的傳奇故事。他們這一代人的詩歌故事已經足夠多,但是面對著這些文學史序列中有可能進入到“第一梯隊”的詩人,我們卻一度喪失了真正和有效意義上對他們的詩歌寫作的更為可靠的考察、分析和測定。當其中的一個詩人已經離開這個爭吵的俗世,當一個午夜吸煙的詩人已經成為記憶的背影,我想本期推出的青年評論家王東東的“張棗論”,不僅讓我們重新閱讀了張棗的詩歌世界和人生況味,更能夠讓我們在王東東的細讀中再一次感受一個已經消失的理想年代尾聲里中國詩歌的氣息、體溫以及尷尬、沖撞,甚至重重迷津中的困惑。
——霍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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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如果將“護身符”這個三音節詞拆開,可以發現它至少包含有三層含義,一個就是“身”所代表的身體、生命以及屬人存在的含義,一個是“符”所代表的詞語、語言的含義,最后就是守護生命的詞語、守護存在的語言這一層含義。
通讀《護身符》全詩我們發現,“守護”的含義是晦澀的,甚至包含“舍棄”的含義,“守護”就是通過這個否定含義確立自身的。這一點說明了在“形式的牢籠”里一個詞在語義上的不確定,一個詞可以走到自己的反面;而一首詩更多是莫瑞·克里格所謂“仿型運動”的整體,很有可能是一個圓:這是因為有時間因素——比如閱讀的時間——的加入,一首詩的語言結構顯然又在模仿時間的結構。而這首詩的語言運動——正如我們即將或已經看到的——則構成了一個“否定的圓”。詩歌語言活動的全體公開“否定”每一個詞語,以致每一個詞都包含其自身的否定性含義。具體到這一首詩,可以說,“身”這個詞每時每刻都暗示著“身外”,“身外”也是對“身”的否定,這讓這首詩中出現的其他屬于“身外”范圍的名詞,也讓這首詩本身充滿了一種危險的品質。這樣說是因為“身”不僅暗示著生命個體(“所指”),還暗示著語言活動本身(“全體能指”),一首詩本身(“所指的烏托邦”),它自身“有機體”的完整性有被打破的可能。而結尾“躬身去解鞋帶的死結”,“躬身”帶上了儀式性的尊嚴,“解鞋帶的死結”因為與“身”相關,而變成親切無比的一個細節,雖然這“身”馬上就要溶解于“身外”,也就是“曠野”,“不!不!不!”則是對“曠野”的驚懼和否定,試聯系W·H·奧登寫蒙田的詩句:“他看向書房窗外,只見田園平靜,/卻籠罩著語法的恐怖,/城市里強迫人們說話含糊,/而在各省口吃被處死刑。”(Outside his library window he could see/A gentle landscape terrified of gr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