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組詩)

　　
　　愛
　　
　　終于又看見夜幕落下鳥翅一樣
　　星也沒有蜂鳥也沒有什么都沒有
　　沒有聞到風夢找不到房子
　　忍冬花退到懸崖的邊上
　　
　　為什么還站在那里為什么還站在那里
　　
　　其實
　　
　　我要確認的只是一盞暗淡
　　微小我對你整個國家的偏執狂
　　也僅僅因為一只針尖的刺痛
　　或一枝薔薇在墻角哭泣一般地綻裂
　　
　　還有一副肉身被你拿去使用
　　我是多么地幸運！
　　
　　
　　河流把麥田鋪開
　　
　　河流與麥子不可思議地
　　在你故鄉的沃野相攜而生
　　有各自的光呼吸這使我想到
　　夜晚的細節一些慌亂比對
　　
　　我只是對你故鄉的河流與麥子吃驚
　　它們共同的渾厚澄清和諧與彎曲
　　
　　看見是一種罪過不談饒恕面對一派渾然
　　束手無策比任何的魯莽都更加有力
　　
　　紅塵
　　
　　我只是要求你看我一眼在寺廟里
　　隔著樹隙石頭紛亂的頭顱
　　
　　邈邈中真有不可企及的高度？
　　
　　我還要在哪里藏身？
　　野莓
　　
　　我知道你像什么不急于說出
　　你深嵌的裸露 石頭中的石頭
　　
　　我們幾乎是同時發現了它
　　并相視一笑的
　　
　　從來沒有被碰過的完整
　　有天生的充血腫脹等著采摘
　　
　　沒有誰注意到它在花果山
　　它肆無忌憚地晃動在石頭的根部
　　
　　山中
　　
　　山先于思想而踞坐鎖鏈從空中拋下
　　樹木是怎么一棵一棵上去的？
　　晚霞一座虛幻的宮殿
　　偏偏讓人喜歡大海就在
　　看得見的地方不知誰見證了誰
　　
　　一座建筑挨著另一座建筑
　　它們為什么不能是一座建筑？
　　
　　有人偷偷接吻在下山的路上
　　這是口袋干癟者最好的止渴辦法
　　
　　楸樹出人意料地高大討人喜歡
　　在傍晚第一次這樣仰臉看它
　　我為植物知識的缺乏悄悄自責
　　也為偶爾寫詩無地自容
　　
　　我知道許多事情是不可預知的
　　卻總減卻不了對于那些場景的熱衷
　　山中一日俗世一年不知不覺間
　　做了回僧侶可我們仍然是孤獨的
　　
　　追隨
　　
　　不是在拍電影也不是看電影
　　人流中的一個回頭探看
　　不經意間被刻進了石頭
　　
　　一聲恍似的呼喊源于另一塊石頭
　　一陣慌張焦急的風水獺一般
　　飄越而來掠鷹也不過如此
　　餓虎也不過如此
　　
　　他們是另外的山體人跡罕有
　　只有石頭相依相偎在身上刻字
　　躺在階上留影解開上面兩個紐扣
　　讓石頭看喜歡的石頭
　　讓風吹軟絲絲的風
　　
　　找不見房子就不要房子
　　他們住進石頭他們就是石頭
　　
　　細細的
　　
　　“走到哪了”
　　“我們回房間了”
　　“早點睡覺吧”
　　“我們上山你在哪”
　　
　　一個流落山間者
　　突然得到山寨上郡主
　　不露聲色的關照
　　
　　流浪者把它藏在潮濕的小屋
　　留一絲門縫光照就從那兒瀉入
　　
　　
　　舊縣城
　　
　　大十字是制高點
　　幾條大街順勢而下直達
　　幾個敦厚圓潤的城門
　　
　　因有高墻才叫城
　　因要排掉多余的水
　　起土修墻時特意在城的四角
　　留下幾個大堿坑
　　
　　人們在堿坑四周洗衣
　　偷盜做愛吵架
　　也在里邊洗澡釣魚
　　水中有叢生的蘆葦荷花
　　青蛙一蹦三尺遠
　　日月濕過無數回
　　衙門在正中民居散四周
　　炊煙裊裊其風古樸
　　
　　我挑擔從街上走過
　　不是江湖游醫就是
　　一個小貨郎城里人不多
　　倚著門框閑說義和拳的人
　　大多與我熟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