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如花美眷

　　當年那個翩翩少年郎就那樣一步步離開，那段情像水晶鎮紙里的細花，溫柔靜止在孤獨的歲月，鮮艷如錦，永不老去。他是一個真正的君子。
　　
　　他40多歲，個子高高的，臉很白，暴曬在夏天的大毒日頭下也不出汗。他神色清清冷冷，看上去不易接近。他領導著一個團隊，在本地的建材市場所向披靡。閑暇時，他不抽煙，不痛飲酒，偶爾會將長襯衣挽到胳膊肘，穿一條長褲，在露臺上吹口琴。幽幽的聲音里有無限的心思，卻又無法說出來。這聲音擰成一股帶刺的繩，他順著它一路滑進他的青春歲月。那時，有歡笑，有淚水。
　　在大學，他和她戀愛了。她嬌小玲瓏，下巴尖尖的，說話聲音也好聽，細細的。他愛她愛到骨頭里，聽她說話，陪她看星星。她的獨占欲極強。一天，幾個男生找他打籃球，他想去，可她說，你敢去，我死給你看！他回過頭看看她，有些擔心，又想不至于這樣，于是去了籃球場。
　　但是那場球打得索然無味，三分球投不中，扣籃扣不準，帶球過人把球讓人搶跑了……等他回去，看見她額頭碰了一大塊淤青，宿舍幾個姐妹守著她寸步不離。原來，這個烈性的小姑娘一見他往操場走，就跨腿上了窗臺，想從3樓往下跳。幸虧旁邊有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她就一頭撞在墻上。
　　他單腿跪在她的床邊，撫摸著她柔軟的秀發喃喃道歉。他說，對不起，我以后不會這樣了。
　　她抬起頭看著他，洋娃娃一樣的眼睛睜得很大，淚水“啪啪”地砸下來。
　　他說，我錯了，原諒我吧。
　　她說，你不會離開我，對不對？你會一直陪著我，對不對？
　　他說，對。她冰涼的小白手伸過來，他用溫暖的大手緊緊包住。
　　他說“對”的時候，就知道以后怎么做了。寵著她，慣著她，她想要什么都給她，無論如何都不能離開她。可是3年后，她卻告訴他：我要和別人結婚了。
　　吵架吵到屋頂都要掀翻了，“冷戰”到所有人都被寒氣凍結了，他淚流滿面地懇求，聲嘶力竭地控訴，不擇手段地嚇唬，都沒用。她說，對不起，我不愛你了。
　　他把最好的日子給了她，她卻把長長的尖針刺進他的心里。他想恨她，卻又恨不起來。
　　火一樣燃燒的青春，一把黑灰的歲月。一邊吹著口琴，他幽幽地想：20年了。
　　可是如今，她又回來了。她說，我忘不了你。我越來越想你了。你回來吧。
　　她還像當年一樣任性，一樣嬌美，卻多了成熟的風味。他看著她，長久地說不出話。
　　他不能告訴她，這些年，他完全沒辦法接納別人。也不能告訴她，白天他是總經理，晚上躺在豪華的房間里，夢里全是當年的花落花開。他的辦公室里，到現在還擺著一個水晶鎮紙，那是她當年送給他的禮物。后來，兩個人分手，他一怒之下把它掃下去，摔得有了裂紋，他卻又拾起來，放在桌上。沒事的時候，他拿它壓住案上的紙，寫一張龍飛鳳舞的字，“美眷如花，流年似水”。
　　他最不能告訴她的是，他曾經開車到她所在的城市，看她和老公帶著小女兒在公園里蕩秋千，悄悄的，一跟就是一天，再回到自己所在的城市，獨自飲酒到大醉。
　　他說，你知道嗎？我從來不后悔愛過你。可是，我很后悔認識了你。
　　她從來沒聽他說過這樣絕情的話，臉色大變。他卻繼續殘酷打擊，說，我們沒必要在一起了。然后，他轉身走了。他在心里說：對不起，我愛你，所以我不能陪著你搞曖昧。我能為你做到的，只有讓你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當年那個翩翩少年郎就那樣一步步離開，那段情像水晶鎮紙里的細花，溫柔靜止在孤獨的歲月，鮮艷如錦，永不老去。他是一個真正的君子。
　　（選自《我是你的如花美眷》，出版：哈爾濱出版社，責任編輯：張鳳濤，定價：22.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