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平:七十個國家制裁中國也不怕

　　編者按：在錢其琛擔任外長十年期間，中國外交經歷的最艱難時期，莫過于上世紀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那段時間。那時，國際風云突變，西方各國政府紛紛宣布制裁中國，各種政治勢力出于各種目的，也在世界上掀起了陣陣反華浪潮。以下是錢其琛在回憶錄中的有關記敘。
　　
　　鄧小平親自制定談判原則
　　1989年6月，就在西方世界制裁中國的喊聲甚囂塵上之時，美國的老布什總統幾次私下向中國傳遞口信，表明他重視中美關系。他解釋說，目前美國對中國的制裁，是在美國國會和社會壓力下采取的行動，希望中國領導人能夠諒解。1989年6月21日，布什總統致函鄧小平，要求派美國總統特使秘密訪華。第二天，小平同志就復信布什總統，同意在雙方絕對保密的情況下，歡迎美國總統特使訪華，并愿親自同他進行真誠坦率的交談。
　　布什總統接到回信后十分高興，立即決定派國家安全事務助理斯考克羅夫特將軍作為總統特使于7月1日訪華，隨行人員只有副國務卿伊格爾伯格和一名秘書，不帶警衛和其他人員。美國方面對這次訪問所采取的保密措施，程度之高，超過了70年代初基辛格博士的秘密訪華。
　　7月2日上午，小平同志在會見斯考克羅夫特前，對陪同的李鵬總理和我講：“今天只談原則，不談具體問題。制裁措施我們不在意，嚇不倒我們?！?br/>　　我對小平同志說，不久將舉行西方七國首腦會議，不知又會宣布對中國采取什么制裁措施。小平同志語氣堅定地說：“不要說七國，七十國也沒有用?！庇种赋?，中美關系是要搞好，但不能怕，怕是沒有用的。中國人應該有中國人的氣概和志氣。我們什么時候怕過人？解放后，我們同美國打了一仗，那時我們處于絕對劣勢，但我們也沒有怕過。中國的形象就是不怕鬼，不信邪。
　　鄧小平表態
　　“中國立場是堅定的”
　　同我們講了這席話后，小平同志會見了斯考克羅夫特。小平同志首先對他說：“目前中美關系處在一個很微妙甚至可以說是很危險的境地。對于導致中美關系走向危險甚至破裂方向發展的行動，在美國方面，我們沒有看到任何停止的跡象，反而還在加快步伐。三天前，美國眾議院又通過了一個進一步制裁中國的修正案。這種行動還在繼續。”
　　小平同志又說，好在雙方領導層中，都還有比較冷靜的人，在美國方面，有布什總統；在我們方面，有我本人和其他中國領導人。但是，這個問題不是從兩個朋友的角度就能解決的。布什總統要站在美國的利益上講話，我和中國其他領導人也只能站在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利益的立場上講話和作出決定。
　　隨后，小平同志進一步指出：“問題出在美國。中國沒有觸犯美國，而美國在很大范圍內直接觸犯了中國的利益和尊嚴。中國有一句話：‘解鈴還需系鈴人?！Ｍ绹窈竽懿扇嶋H行動，取信于中國人民，不要再火上澆油了。”小平同志還特別反駁了美國對中國司法事務的干預，明確告訴斯考克羅夫特，中國的內政決不允許任何人干涉，不管后果如何，中國都不會讓步。中國領導人不會輕率采取和發表處理兩國關系的行動或言論，現在不會，今后也不會。但是，在捍衛中國的獨立、主權和國家尊嚴方面，中國的立場是堅定的。
　　聽了小平同志的話后，斯考克羅夫特強調，布什總統是小平同志和中國人民的真正朋友，同偉大的中國和中國人民有過直接和密切接觸，這在多年來歷屆美國總統中是獨一無二的。
　　小平同志笑著接過這句話說，他（布什）曾在北京騎自行車逛街。大家笑了起來，氣氛才緩和下來。
　　對于美國制裁中國，斯考克羅夫特作了辯解，說他這次來華，不是談判解決目前中美關系困難的具體方案，而是解釋布什總統所面臨的困境和他要努力維護、恢復和加強中美關系的立場。斯考克羅夫特說，目前，美國國會要求布什政府采取更加嚴厲的措施。布什總統反對這種議案，今后還將繼續反對，但在國會一致通過制裁中國的情況下，布什總統如使用否決權，將遇到極大的困難。總統在控制事態發展上，也并不是萬能的。
　　聽了斯考克羅夫特這番“解釋”后，小平同志神情嚴峻地表示，他希望美國政治家和人民了解一個事實：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歷史，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打了22年仗，如果算上抗美援朝，則是打了25年仗，犧牲了兩千多萬人，才贏得了勝利。中國是一個獨立的國家，執行獨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中國的內政不容任何外人干涉。小平同志最后強調：“閣下剛才講的話，有些我們同意，相當一部分我們看法不一樣，但這沒關系。結束這場不愉快的事，要看美國的言行。”
　　講完這席話后，小平同志就向客人告退，并請斯考克羅夫特繼續與李鵬總理談。斯考克羅夫特在小平同志離開前，客氣地說：“鄧主席身體很好。”小平同志反應敏捷，馬上幽默地回答道：“老了，85歲了。《美國之音》放出謠言，說我病重，死了，可見謠言不可信。”這樣既回答了對方的客套問候，又不動聲色地批評了美國媒體的不實報道，還巧妙地指出，美國政府在謠言基礎上制定對華制裁政策，是極不明智的。
　　海灣危機
　　讓中美關系峰回路轉
　　斯考克羅夫特回國后，向布什總統匯報了訪華的情況，尤其是與小平同志會見的情況。7月28日，布什總統秘密致函小平同志，一方面感謝小平同志接見斯考克羅夫特，同時通報了在不久前舉行的西方七國集團首腦會議上，美國和日本曾把一些非常激怒人心的措辭從指責中國的公報中刪去；另一方面又為美國干涉中國內政進行辯護，并試圖把中美關系產生困難的責任推給中方。
　　8月11日，小平同志給布什總統復信，首先贊賞他對保持和發展中美關系的重視以及為此所作出的努力，然后，小平同志指出：“我說過‘解鈴’、‘系鈴’的話，意思是：美國深深地卷入了中國的內政，其后又帶頭對中國進行制裁，這在很大范圍內觸犯了中國的利益和尊嚴，由此引起了中美關系的困難，責任完全在美國，應由美國來解決。美國對華采取的制裁措施還在繼續，干涉中國內政的事件仍時有發生。我希望這種情況早日改變，相信布什總統在這方面是可以有所作為的。”
　　到了1990年夏季，海灣危機爆發。在處理這一地區危機時，美國馬上意識到，他們不是不需要與中國打交道，而是更需要同中國合作了。中美關系也由此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呂麗妮薦自2011年9月7日《經典舊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