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兮的詩

　　二 月
　　
　　樹，空著身子
　　但綴滿了鳥聲。田野山坡荒著
　　正在恢復(fù)記憶
　　戀乳的孩子，又坐進(jìn)母親的懷中
　　萬物的面龐，等著親昵的嘴唇
　　
　　我們一點點地愛，慢慢地滲透
　　破土——綻芽——茁壯——我們，就成為我們自己了
　　被季節(jié)省略的眼神
　　也是原生態(tài)的播種。
　　
　　就讓他扮著花朵，麥子，草木，或任何一個
　　生長物的樣子
　　來吧。我們經(jīng)過，不容遲疑。
　　
　　贊 美
　　
　　更多安睡的人在陸地上飄浮
　　你把夢賦予了他們
　　桑椹，青杏，野櫻桃
　　困倦了
　　在田園
　　在炊煙處輕醒
　　靜謐的茅草堆，玉米纓，雞群，畜便
　　伏門而臥的黑狗……
　　
　　我們夢著這樣不經(jīng)梳洗的故鄉(xiāng)
　　現(xiàn)實的荒涼
　　不徑而走。
　　
　　如是說
　　
　　一棵又一棵歪扭身軀的樹
　　在屋外，抵觸著
　　我知道它們在交談
　　冬天洗刷著野外越來越干凈的身體
　　又一只大雁飛走
　　天空更遠(yuǎn)了
　　這是某一清晨，我說出一幅染上風(fēng)霜的草圖
　　我安排三兩個老人進(jìn)去
　　他們斜倚著，慢踱著，和我打著微笑的手勢
　　一個明亮的人家
　　在他們背后的叢林間落戶
　　太陽傻傻地
　　敲他們的后背
　　他們臉上有陰影也有光輝
　　我牽我孩子的手，跑進(jìn)畫中
　　看見一只碩大的紅蝴蝶
　　棲上了近景的枝頭。
　　
　　雪
　　
　　原來，你的臉是空的
　　虛幻的眉目
　　曾絆住時間不動
　　那么久，我塵世間最隱忍的愛人
　　要到不堪時，才交出晃眼的旗幟
　　
　　摸過你的頸項，耳朵
　　喉結(jié)……待過溫暖，化成了冰冷
　　嗯，好好的，在一起，一張張空空的臉堆積
　　形成觀望和氣侯。
　　
　　再不奢望浮到天上去
　　我們具體過，做過男人和女人
　　這樣足夠，后話，不提。
　　
　　情人節(jié)
　　
　　我又一次寫到田園
　　把欲哭的音符，放慢
　　緩淌。
　　這不包括你的臉，你的撓手弄姿
　　人的雙眸有子彈，射哪里，哪里便有回音
　　我說，稻田的盡頭
　　河流的盡頭，山那邊的山那邊
　　……
　　那些太陽下的雪紛飛
　　真美麗到了空無一人
　　我的手無處可放
　　我抱自己的肩
　　這一天，我又自戀了，徹底絕望地
　　深抱了一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