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與其說是我們睡覺時躺著的地方,不如說是我們醒著時站立的地方。”早在7年前,我在美國達拉斯—沃思堡機場附近舉行的一次會議上說出這句話時,在場的各類人,從外交官、空軍軍官到教師、公司經理,似乎都認同這個觀點。無論是在新加坡還是多倫多,我們這些“現代游牧人”在旅行途中相遇時,心底滋生的親近感遠遠大于碰到住在自家隔壁的鄰居。那次會議在機場酒店進行了3天,會議結束后,我意識到一個詭異的問題:72小時內,我們沒有人離開過機場一步。達拉斯—沃思堡機場占地半徑8公里,有5座停機樓、2個18洞高爾夫球場,提供了40萬個工作崗位。這個小世界現在是600萬人的家,成為名副其實的美國發展最快的“城市”。
如今,我們在城市周邊修建機場的日子似乎遠去;在移動的新世紀里,我們在機場周圍興建城市。對大多數公司來講,離班加羅爾或上海近,比離公司所在城市的市中心近更為重要。隨著我們一步步實現馬克思曾預言的“時間戰勝空間”的說法,與世界的聯系比在某地扎根更關鍵。于是,機場漸漸有了“城市”的規模,而城市卻越來越扮演著機場的角色——成為人們出發的地方,而不是人們長待的地方。
約翰·F·卡薩達在他的新書《航空城》中敘述了在機場附近安家或設公司的好處,并詳細計算了在萬米高空生活的成本。全球第三大電腦公司聯想公司就沒有企業總部,原因是根本沒這個必要——聯想的經理們每日都在繞著地球飛。無獨有偶,IBM公司2/5的員工也沒有辦公室。全球排名第一的商業管理咨詢大師拉姆·查蘭直到67歲才買了自己的第一套居所。在此之前,他完全生活在酒店里和飛機上,他把要干洗的衣物發送到某家公司,那家公司會把干凈的衣物再送到他將要到達的目的地。
電影《在云端》里,喬治·克魯尼飾演的那個常年在全球飛來飛去的商業精英說:“如今人們移動得越慢,死得就越快。”在這樣一個永遠在飛行的世界里,人們該如何處理家庭的紐帶和延續?以機場為家的這種生活方式,難道不是把生意置于人性之上、把方便自己置于社會責任之上嗎?
《航空城》指出,飛行的生活使人們仍能顧及最傳統的需求,但卻是以更新、更解放的方式:姥姥每周二從休斯敦的家飛到達拉斯,幫助當實習醫師的女兒照看外孫女;波蘭外科醫生每周飛到英格蘭的諾丁漢上班,就像英國人周末飛去愛沙尼亞狂歡一樣。很多年前,我曾在洛杉磯國際機場附近住過兩周,試圖體驗未來全球性都市可能是什么樣。我從未像那兩周里那么累過。忙碌的機場里,人們有喊叫的、哭泣的、悶頭獨坐的、找不到行李的……機場工作人員對我說,“旅行”(travel) 和“辛苦”(travial)這兩個詞本就同源。
但那時的我沒有預見到如今機場的發展規模。諾曼·弗斯特設計的北京首都國際機場第三航站樓,比倫敦希思羅機場全部5個航站樓加起來的面積還大。當你行走在這座1.6公里長的龍頭建筑內時,毋庸置疑,它比擁擠的都市和樸素的村莊都更具吸引力。它一度是世界上最大的機場航站樓,但不久后就被迪拜的第三航站樓取代。阿聯酋航空公司聲稱,第三航站樓的利潤超過美國所有航空公司利潤的總和。耗資45億美元修建而成的迪拜國際機場,到2012年,其年旅客吞吐量可達8000萬人次。北京首都國際機場可以被稱為“全球廚房”,擁有72家食肆,且價格適中。達拉斯—沃思堡國際機場則擁有自己的郵政編碼,還計劃擴建13座航站樓。
洛杉磯國際機場,這座當年我以為代表了未來的機場,事實上卻迷失在過去,成為被淘汰的對象。盡管洛杉磯國際機場正升級機場巴士,以便向市內運送更多的旅客,但北京和迪拜卻正如火如荼地打造可以起飛的“空中之城”。只有那些被困在地面上的人,也許才看不到更廣闊的畫面。
[譯自美國《時代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