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聽說過狠心的繼母不善待非己出子女的傳聞,但我的繼母卻是一個仁慈、充滿深情、給人以力量的女性。對我來說,惟一的問題是:我該怎樣稱呼她?
我并沒有意識到那天所發生事件的重要性。后來的情況證明,我的生活從此開始了永遠的改變。
那天,科倫坡是一個氣候很舒適的日子,既不熱,也沒下雨。親友們聚集在一起,堂、表兄弟姐妹們在花園里玩捉迷藏,而我則在院子里玩浸蘋果游戲,弄得衣服濕漉漉的。想想這里正在舉行一場婚禮,我這種模樣有點狼狽。
9個月前癌癥奪去了我母親的生命,那時我還只是一個10歲女孩。我與母親并不算特別親近,但我是家里4個孩子中最年幼的,所以最受寵愛。母親病了很長時間,父親在母親最后的歲月為她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帶她旅行到了中東,因為那里有她不少親戚。我們一家人還去了倫敦,由于正值學校放假,我在倫敦好好玩了一次,這令我感到很幸福。
我的一個姐姐和一個哥哥在英國上寄宿學校,所以母親去世后,家中只有我、另一個姐姐哈妮和父親。只要父親去上班,哈妮和我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做喜歡的事情。而且我的伯父和姨媽會不時讓堂、表兄弟姐妹們帶我玩耍,因此我一直沒有什么孤獨感。
大約在母親去世半年后的一天,父親去新加坡出差回到家中。依照往常的習慣,姐姐和我總是翻開他的手提箱,尋找禮物。令我們驚訝的是,在他的箱子里,我們發現了兩張機票。一張是父親的,另一張機票上的名字是一位女性的,我們都不認識。我倆開始取笑父親,他卻保持著沉默。
在父親的機票“事件”之后,情況發展得相當快。父親說他要再婚并正式征詢我們的意見。對這件事我并不反對,但我記不得哥哥姐姐們有怎樣的反應。在距離科倫坡大約一個小時車程的一處山區度假地,父親帶著我去見我未來的繼母。
繼母有一個上一次婚姻生的小女孩,比我還小,名叫伊塔。我認為這好極了——因為多年來我有時會受到哥哥姐姐的捉弄,現在我可有發泄對象了!我的期待肯定會讓父親感到苦惱,對他未來的妻子也無疑是一種恐懼。
父親的再婚給我和哥哥姐姐的生活帶來的變化是巨大的。一些親戚十分支持我們這個再婚家庭,而另一些則對繼母采取回避態度,暗中給我們灌輸有關她的負面故事,說她在我母親還沒有去世之前就與父親有了不正當關系……這些流言蜚語在社區鄰居和親友之間引起了不少爭議和指責。繼母的適應能力非常強,她既不回應我們,也不反駁那些親戚們的言論。她很信任地讓伊塔與我們一起玩耍,這使得我們與伊塔的關系比任何親姐妹還親近。
隨著時間的推移,繼母成了我們幾個女兒和父親交流的渠道。在我度過整個少女歲月的期間,遇到不順心的事情時,我就會找到繼母傾訴。而她總是循循誘導我,并勸父親接受我的一些看法。她還鼓勵我要有求知欲,要有獨立的人格,要有勇氣面對困難。她還讓我(通過說服我父親)去外面見見世面。雖然是父親計劃讓我去海外上大學,但繼母也極力勸他不要對子女管束得過于嚴厲,讓他信任我能照顧好自己。我剛滿20歲,就一個人去了巴厘島。我甚至打上背包,獨自作了橫跨歐洲大陸的旅行。當然,他倆都在旅行費用上給了我資助。
繼母曾教導我要有同情心,在考慮自己之前要為別人著想。作為一個在家庭中曾是最小的孩子,這樣的教導對我來說無疑是前進了一大步。當繼母與我父親生了一個男孩之后,她教我怎樣護理嬰兒——喂奶、洗澡、換尿布……這些技能令我受益匪淺。多年后當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時,我發現這些養育技能很自然地就被我掌握了。
繼母還教會了我烹飪,我們經常在周末制作蛋糕、面包,甚至披薩餅。
如今,幾乎30年過去了,繼母仍然是將我們家聯系在一起的一根主線。她仍然是我與父親交流的渠道。
我的看法是:繼母為我做的這一切并非是她必須做到的。在社會上聽到最多的傳聞是繼母怎樣虐待非自己所生的孩子或冷漠地對待孩子。我的繼母原本可以在嫁給我父親后將我送到寄宿學校去,以了卻很多麻煩。與此相反的是,她在我的成長時期起了十分積極的典范作用,即便在她受到很多負面評價時也從未放棄家庭的責任。
所以,父親和繼母舉行婚禮之日就是我一生中的轉折點。
再回憶一下婚禮那天結尾的情景:婚禮蛋糕被切了開來,照片也拍了無數張,客人們紛紛離場。繼母和我坐在自助餐桌邊,那是我倆第一次單獨聚在一起。她的紫色禮服讓她看起來是那么美麗,她微笑地注視著我。為了打破沉默,我以一個11歲孩子惟一能表現出來的方式忽然問道:“那么,我現在應該怎么稱呼你呢?”
繼母當時告訴我,我不妨以我愿意的任何稱呼叫她。于是我決定,盡管我的生母永遠是我的母親,我也很高興叫我的繼母為“媽咪”。
[編譯自亞洲版《讀者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