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冬:盧溝橋(外一首)

　　在“七七事變”之前，馬可·波羅來過
　　他把中國描繪成了遍地黃金的福地
　　盧溝橋曾因此被命名為馬可·波羅橋
　　在“七七事變”之后，我們來過
　　你把每一只大大小小的獅子，當成了佛
　　度人苦難向善向美
　　
　　走在盧溝橋上，我們保持了長久的沉默。
　　我們把腳步放得很輕，夕陽的腳步也很輕
　　它比我們更體恤一塊泣血的石板的傷痛
　　那些獅子。無論雌雄，至今一律
　　不怒自威。73年過去了，似乎眨眼之間。你說——
　　一些小獅子，趴在母獅懷里的那幾個
　　依然被槍炮聲驚得
　　瑟瑟發抖
　　
　　而橋下，永定河，兩年前就干涸了。最后一滴
　　淚
　　給了半空的烏鴉當了救命水
　　每天，這只差點被渴死的黑烏鴉
　　都要在橋上飛過來三圈。再飛過去三圈
　　朝著宛平城，朝著首都北京
　　朝著南方北方血脈相連的大中國
　　連喊三嗓子——
　　七月七，七月七，七月七
　　
　　致我的接生婆
　　黑色的頭巾，連襟上衣被水漿洗得發白
　　左手緊緊提著春天的菜籃子
　　如同一個乖孩子站在村前的麥地里
　　鄉村的陽光在你的臉上
　　閃了一下，你的皺紋就深了一點
　　一張一寸的生前照如今
　　被我放大了十五倍，金色的木框里
　　你每天都在看我上下班
　　早上輕輕喊我起床晚上柔聲哄我睡下
　　忠于職守無怨無悔像當年把我
　　接到人間一樣，用你慣有的
　　慈善的笑，每天送給我一個新的生命和雙倍
　　的力量
　　
　　我的父母至今也不知道
　　從你兒子家淘來這張照片，有什么用途。從山東魯南，我把你
　　一位鄉下的小腳老太太，帶到千里之外的北京
　　帶到毛主席和他莊嚴的天安門城樓上
　　就是讓你看著一個人、一群人乃至一個國家
　　的命運
　　比麥苗還有勁頭，還憨厚，還茁壯，還出息
　　從生我養我的那片沂蒙熱土，我把你
　　一個與陳家沒有血緣關系的近鄰帶來
　　就是為了每天能看一眼見證我倔強和頑強的親人，每天能多親近一下你身后
　　那熟悉的村莊，能聽一聽 茅檐下
　　一窩鵝黃色的呢喃
　　
　　責任編輯 王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