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從無數個高懸的蓮蓬頭噴涌而下,飛花濺玉,整個浴室氤氳在白茫茫的霧氣中。細密的水線兒像頑皮的孩子的手,溫柔地拍打著各具特色的胴體。浴室變得像仙境,縹緲、朦朧、變幻,“仙女”們雪白的軀體若隱若現。
一位八九歲的長發小“仙女”或許是耐不住溽熱的空氣,踩著水花兒來到浴室門口透透氣,胖嘟嘟的臉蛋兒、柔潤的嘴唇兒,連小耳朵在內都紅彤彤的,透明發亮,濕漉漉的長發打成幾縷,貼在潔白光滑的脊背上,長長的睫毛上閃爍著一層細密的小水珠兒。“搓——澡——,5元;打奶,5元。”小女孩稚嫩的童音好奇地認讀著更衣室墻上的價位表。
聲音吸引了另一位娃娃頭的小女孩,她沖出迷霧,跑到浴室門口,不甘示弱地搶著往下念:“打蜜,5元。打鹽,5元。”吐字像甩出粒粒蹦豆。兩個童音爭著往下讀:“中藥泡腳,10元?!?br/> “你上幾年級?”長發小女孩柔聲細語。
“我上二年級。你呢?”娃娃頭快言快語。
“我也上二年級?!?br/> 兩個小女孩興奮地聊起來。
“你在哪兒上學?”
“我在西內堡小學。我姥姥家住西內堡村,我跟姥姥長大。姥姥跟我可親了?!蓖尥揞^那小“機關槍”似的嘴里射出一串“子彈”。
“奶奶不跟你親嗎?你奶奶家是哪里?”
娃娃頭低下了頭,咬著指甲,半晌不言語。長發小女孩滿眼疑惑,她伸出肉嘟嘟的胳膊摟住短發小女孩,像個姐姐,關切而好奇地看著她。兩個濕漉漉的小身軀緊緊地抱在一起。
“聽媽媽說,我三歲的時候,爸爸給一個小弟弟當爸爸去了,我不記得爸爸的樣子,也不記得奶奶。”“機關槍”的速度緩慢,低沉,變得有點像“獨眼銃”。
長發小女孩也低下了頭,說:“我奶奶跟我最親了,上學都是奶奶接送我,奶奶還給我梳妞妞辮兒。爸爸在很遠的地方打工掙錢,長這么大我沒見過親媽,更沒見過姥姥?!?br/> 仿佛被兩個小女孩稚嫩的憂傷所感染,浴室里的霧氣更重了,白茫茫一片。
沉默!長時間的沉默!
“哎!要不咱們這樣吧,”蹦豆般快樂的聲音又出現了,娃娃頭朝四周偷偷地看了看,紅紅的小嘴兒湊到長發小女孩耳邊,悄悄地說,“咱倆讓你爸和我媽結婚吧,那樣,我就有爸爸了,你也有媽媽了,咱們都有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了!”
長發小女孩漂亮的長睫毛快樂地忽閃著,“嗯,好辦法,回去咱們就給大人們說?!?br/> “耶——”兩個小女孩高興地拍著手跳啊笑啊,碩大的拖鞋濺出無數個美麗的水花。
責任編輯 師力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