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中國的某位訪問學者來到M城后,突然患了瘋病,被送到基督教會驅魔。據說不少學生和學者見證,魔被驅走了。雖然不禮貌,我仍抑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我是不信的。
美國心理醫生派克寫過一本《邪惡人性》,把宗教中的惡魔與人性中的卑鄙、強權、自私、霸道相關聯。他說,當你意識不到自己的惡,卻讓周圍人抑郁得病時,你的體內很可能是躲著惡魔了。那個沖進夏令營掃射的挪威基督徒中了魔,而我們周圍的很多壞人,也早該被送去驅魔了。從小堅信唯物論的我以為派克說終究只是一個比喻,如果機緣巧合病好了,可能也只是儀式的恐嚇效力。
有次聽貴州旅游局的工作人員描述親眼所見,一人以手代刀,猛力一劈,還沒接觸到,地上那碗口粗的竹子就自動裂成兩瓣。這讓我想起在南非的經歷:在半米之外魔術師的咒語下,我手中緊握的鋼勺突然自己旋轉起來,擰成了麻花。后來我把鋼勺帶回中國,像祥林嫂一樣問每個人,我是不是被下了藥。比起超能力,我更愿意相信是自己不可靠的感官出了問題。
大學時,宿舍熄燈后玩筆仙,時常失敗,但每次只要和花同學合作,筆仙就會欣然駕到,不僅回答我未來的夫婿姓什么,甚至還拼了一個literature作為我的職業。我還是不信,懷疑是花同學刻意寫字,她自然不承認。
幸好總有同樣好奇的專家們試圖用我更能理解的語言,來解釋那些不可思議的神秘事件,就好像把E.T.推上手術臺,非要看看五臟六腑是什么材料。人類學家喬治?弗雷澤就是其中之一,他研究巫術多年,為之驚嘆,卻也是不信的。
巫師們自己到底信不信呢?他說巫師有兩類,一類是誠實的笨蛋,堅信咒語能生效,無效時自己也手足無措。另一類是聰明的說謊者,法術失敗時,會用花言巧語掩人耳目,很快找到替罪羊。
最后,這些不信巫術的巫師們成了君王。弗雷澤說,在社會進化階段,最高權力往往趨向于落入那些具有最敏銳智力和最無恥心地的人手中。足智多謀的權術家,殘酷無情的勝利者,也可能成為利大于弊的統治者。在他眼里,奧古斯都和凱撒是聰明的壞蛋,而喬治三世是誠實的笨蛋。
不信的人是否更接近真理?我沒有把握。但現實確實是為聰明人搭建的舞臺,只是有一點比原始社會滑稽——如今臺下的觀眾也是聰明的,正清醒地看著皇帝的新裝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