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是贏家的半島賭局

　　雖然沒有輸家，但賭局并未結束，在一個缺少可靠多邊安全對話平臺的朝鮮半島，大國協調乏力，下一輪危機何時到來以及誰會最后輸得精光，都不是可以掉以輕心的問題。
　　
　　朝鮮半島本次因炮擊事件引發的軍事危機，好比一場賭資高昂的致命賭局，千鈞一發之際，峰回路轉，危機在最后一秒鐘化解無形，地區和平得保，人人都是贏家，這使得包括中國在內的有關國家不用面對更復雜和艱難的政策選擇。然而，作為1962年古巴導彈危機和1964年越南北部灣事件以來最嚴重的國際危機，粗略盤點，必須說，各方所贏差異極大，未來局勢仍布滿陰云。
　　無論就地緣戰略、歷史心理積淀，還是現實戰略資源投入而言，半島事務與中國都有特別的干系。就朝核問題爆發以來的演進來說，中國作為六方會談的發起國和東道主，中國的基本目標非常清晰，即通過國際對話實現半島無核化及確保地區和平，這一目標既為中國國家利益所系，也是中國展現國際責任和建構國際軟權力的舉措，因此，熱戰沒有爆發，中國贏得了自己的政策目標，這也為在未來事件演進中進一步發揮作用取得了一個較好的基點。但透過此次危機，中國應該最清晰地感受到戰火在身邊點燃的真實危險，這不可能不對未來有關政策思維產生影響，人們不妨拭目以待。
　　考慮到朝鮮數年來一貫的政策模式，美國此次采取徹底武力威懾的對策其實不算意外，因為，面對不時出現的戰爭邊緣政策，美國早晚必采取針鋒相對的神經戰戰略，故此次集結足夠發動局部海空聯合打擊的力量，擺出隨時從威懾轉入實戰的架勢，其意是扭轉此前互動中投鼠忌器的被動局面。
　　然而，美國的舉動也因所謂重拾亞洲領導權的意圖而使局勢復雜化起來。過去60年來，半島歷來是大國博弈的地區棋盤，半島局勢的演變牽涉大國互動和國際權力格局的變化。美國近年多次宣言重返亞洲，這些言論背后基本的潛臺詞乃是針對地區玩家的變化和新崛起的戰略玩家而言，因此，美國的大兵壓境實在也是對現有朝核問題國際對話平臺的含蓄不滿表示，但絕對排除現有六國對話體制，采取單邊主義的解決思路，并非美國力量可及，而由此帶來的大國關系倒退，也非美國所愿意看到，因此，軍事威懾手段也只是對中俄等大國的含蓄施壓，而不意味著美國將另起爐灶解決朝核問題。
　　俄羅斯在遠東有重大安全利益，但其綜合國力有限，因此在重大國際問題上保持發言權，在現有框架機制內保持外交主動是其自然選擇，因而，作為六方會談一方在安理會呼吁緊急磋商，正體現了其多邊主義的國際戰略思維。
　　日本一直致力于政治大國的目標，將此作為實現所謂“正常國家”的標志，但由于種種原因，進展甚小。近年由于地區權力格局的變化，日美關系也因為日本重返亞洲的動向而出現陰影。以此觀察，日本無疑是此次危機的最大贏家—既贏得了美國的信任，也獲取了在此基礎上未來同中國等打交道的新籌碼。特別是，考慮到炮擊事件后美日演習主要內容之一—為日本西南島嶼防衛，美國對中日釣魚島主權爭端不再采取曖昧的態度，這必定對未來中日和中美關系都產生微妙的影響。此外，還應看到，假如美國意圖進一步融合與日本、韓國、澳大利亞等雙邊軍事同盟關系，以此打造“亞洲北約”，日本無疑渴望在這一機制中發揮類似英國在北約中的跨大洋特殊作用。這間接顯示了日本一旦實現政治大國目標后更進一步的國家目標。
　　眾所周知，朝鮮的目標主要為美國保證下的安全及國內政治安全（其主要內容為世代交替）。回顧朝核問題的由來，表層的線索是朝鮮的兩次世代交替，而實質的動力乃是彼邦在冷戰結束的大環境下尋求可靠安全保障的不息沖動。本次危機能使得因二次核試爆而停止的朝美接觸得以通過某種形式恢復，使國際社會再度聚焦半島事務，不能不說，朝鮮實現了其基本的目標。
　　而韓國作為重要的地區經濟國家，朝核問題或半島和戰與韓國有休戚相關的直接利害。對于李明博政府而言，因其奉行強硬的對北政策，故終能完成的延坪島火炮演習在某種程度上重建了國民的軍事信心，這也使半島局勢恢復了某種心理的均衡。應該看到，韓國并無在近期主導統一的計劃，其國民也沒有作好承擔統一后必須支付的各種代價的心理準備，因此，半島局勢的穩定符合其總體的對北政策目標。
　　雖然沒有輸家，但賭局并未結束，在一個缺少可靠多邊安全對話平臺的地區，且大國協調乏力，因此，下一輪危機何時到來以及誰會最后輸得精光，這些都不是可以掉以輕心的問題。
　　
　　趙楚
　　上海國防戰略研究所副所長、《軍事世界POINT》月刊執行主編，長期從事國際戰略問題和軍事戰略問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