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像任曉荷這樣的公關人面前,媒體人所謂的理想主義城堡從來就不是無堅不摧的
任曉荷再一次出現在我面前時,是這個夏季的午后,那天她穿墨綠色對開襟西服上衣,下身一條紅色短裙,臉上依舊是那副對誰都一樣的笑容。說實話,算上A公司(主要做墻面漆涂料)新聞發布會上的那次照面,這已經是她第4次拿著厚厚的一摞資料出現在我面前了。
真是執著啊。當她一屁股坐在我對面,侃侃而談時,我得承認,盡管在過去的一個月中,我是那么討厭接她的電話,千方百計地給自己找理由,逃避與她打交道,但這一次當她如數家珍,把我所編輯的欄目,從封面報道、專題故事,再到那些小欄目的風格、定位,說了一個底兒掉時,我不得不再出來見她。“這就是小公司公關的生存法則,尤其是車馬費不管用的時候。”她推開我面前的資料,伸手端起那杯拿鐵,笑著對我說。
在過去的5年中,與奧美、福萊、愛德曼這些國際公關公司不同,我幾乎每周都會和這些小公關公司打交道,通常他們從戴爾、惠普、IBM這樣的跨國公司接到諸如公益、環保這樣非常難發稿的小項目,又或者成為貴州或者云南某個即將上市小公司的全權代理,不按規則出牌通常是他們的做事方式。
“XXX,我們的客戶說,要上你們雜志,我們已經把稿件寫好了,你看多少費用能發。”一般情況下,這是他們的工作腔調,但是像任曉荷這種,既有小公關公司的手腕,又不失專業的主兒,我還是第一次碰到。
“我會想盡各種辦法,加上記者的MSN,從你們的簽名檔里發現每個媒體都在關注什么;記住你們的口味,以確保宣傳有的放矢,不會錯誤把商業稿件,發到專業細分媒體上;更主要的是,我會盡量把給同一個記者發送同一份消息的次數控制在3次之內。在你們討厭我之前,把你們搞定。最輝煌的時候,我讓一個公司想發布的消息出現在131個媒體上,如果每條信息都付車馬費,像我們這樣的小公關公司是吃不消的,我必須投其所好。”她一臉疑惑地問著我,她不明白,她輝煌的戰績為什么在我這里停下了腳步。
“也許問題出在主編那里。從1996年開始,標榜新聞理想主義的他就進入媒體圈,在所有人眼中,這是一個典型的處女座男人,挑剔、乖張、不合作,總之你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我也不例外,我跟他打了3年的交道,至今都不了解這個人。”我一臉無辜地告訴她,我沒有辦法說服對方讓一篇涂料的稿子,出現在一個主打白領市場的雜志上,在這個人面前我束手無策,我試圖以此搪塞她,以便盡快脫身。
然而她并沒有就此放過我,在她的死纏爛打下,最終的結果是,在告訴她主編的所有聯系方式(包括QQ、MSN、手機、郵箱)之后,我才得以“虎口脫險”。
我以為她會知難而退,我以為事情終于可以就此結束。但一個月之后,當任曉荷帶著銀鈴般的笑聲從主編的辦公室里出來時,我知道我錯了。
“秘訣是什么?”又一個午后,我們再一次坐在了華茂中心的星巴克里,她依舊點的拿鐵,依舊是墨綠色的對襟西服套裝,紅色裙子,我問她。
“一款佳能5D Mark II相機。在過去的一個月中,我在網上搜了他所有的資料,然后用MSN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就這樣我知道了他喜歡ZARA限量版的西裝,和我一樣喜歡喝拿鐵,3個月前他的相機壞了,急需一款單反,因為下個月他要出國。”她嘴角輕揚,輕描淡寫地描述她過去一個月所做的事情:從自己的客戶那里申請了一個佳能5D Mark II相機的長期免費試用名額,在某天下午拿著相機,請一個處女座的男人在星巴克喝了一杯拿鐵,然后通過一個朋友,邀請他去ZARA的發布會,就這樣一切都迎刃而解。
我終于知道,在像任曉荷這樣的公關人面前,媒體人所謂的理想主義城堡從來就不是無堅不摧的。因此,當她轉身從挎包里,再次掏出那一摞資料時,我覺得,我該寫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