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今典電影院的首映式上,觀者穿越時空被帶回到希夏邦馬遙遠而冰冷的雪坡,和主人公李蘭一起回顧七年前的那次山難,共同追憶五個逝去的年輕生命。見證了李蘭以紀念攀登的方式,完成了其登山生涯中的第一座海拔8000米以上的山峰,并且最終在希夏邦馬峰頂完成了一次釋放心靈的跨越。
勇氣 重回希夏邦馬
對于攀登者們來說,紀念的最好方式就是重新攀登這座山峰,這將是我的一個堅定的心愿。——《巔峰記憶》
2009年恰逢北大山鷹社20周年慶,也是李蘭個人攀登生涯的第十個年頭,曾經是北大山鷹社攀巖隊長的孫斌萌發了拍攝一部登山影片的想法。他邀請了在《龍之涎》中合作的戶外影像制作人李嘉,經過多方探討,確立了以李蘭為主要視角,記錄一次紀念意義的攀登過程,展現對當年山難的追憶與反思,完成一場心靈的回歸與救贖的基本構架。
高峰中惟一一座全部位于中國境內的山峰。坐落在喜馬拉雅山脈中段,東南距離珠穆朗瑪峰120公里。作為世界上最后一座被人類登頂的8000米以上山峰,希夏邦馬成功登頂記錄少,雖然它的海拔高度是8000米以上山峰中最低的,但是它的攀登難度卻遠超珠峰位列8000米以上山峰的第八位。“希夏邦馬”在藏語中意為 氣候嚴酷。
2002年8月7日,北大山鷹社登山隊在攀登海拔7292米的希夏邦馬西峰時,五名隊員遭遇雪崩不幸遇難,山難親歷者李蘭在經歷痛失隊友后長久地陷入痛苦、迷惘和深深的自責。
從當初加入山鷹社僅僅是為了能去西藏旅行的在校學生,到后來不間斷地攀登雪山,成為登山教練,面對鏡頭,李蘭剖析著自己的內心,“我覺得自己只有在山里才能獲得完全的放松,覺得自己只會登山、只能做好登山這件事。”冥冥之中,似乎是山難的經歷改變了李蘭這十年的生活軌跡。李蘭說:“沒有人像我這樣,一次次地回到山鷹社,和他們一起登山。”盡管早已畢業多年,但是她始終沒有放棄登山,沒有遠離山鷹社,“似乎我內心里想要做給他們看,我要做得更好。”
但是,重回希夏邦馬這片傷心之地,重新挖開這一深埋內心七年之久的傷痛,對李蘭來說,并非易事。鏡頭跟隨李蘭回到拉薩,雖然七年間她也曾多次往返于此,但是對于內心深處的那條山谷,始終處于徘徊游離的狀態。“思念和記憶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李蘭說。
在孫斌的組織下,201 0年9月,李蘭終于和隊友一起重新回到了當年的山谷,踏上了這條回憶之路,“ 七年后重返那個充滿淚水的山谷,希望尋找到遇難者的靈魂,和我們一起回家,這個漫長的過程里包含了自我救贖,以及對成長,責任和愛的理解。”
每個人都必須面對無法逃離的記憶。——《巔峰記憶》
人生中,很多事情不得不面對,但不是每個人都具備面對的勇氣,這樣簡單的一句話,蘊含著一個持續七年的深刻的隱痛,也透露出李蘭如今直面這傷痛的勇氣與決然。
夢想 青春與生命的代價
再次來到這座雪峰腳下,冰川與湖泊尚在。陽光依舊燦爛,影片以李蘭的講述和情景再現的方式重現了那次山難,包括媒體報道及部分未公開的影音資料。青春總是與夢想相伴。 “存鷹之心于高遠,取鷹之志而凌云,習鷹之性以涉險,融鷹之神在山巔。”這是北大山鷹社的社團精神,也是一代代山鷹社隊員卓越的追求。片中舊時照片中那一張張青春的面孔,蓬勃激昂的生命,在雪峰下的歡歌,憧憬著美好的未來,年輕的心不曾想像可能遭遇的黑暗。然而現實總是如此嚴酷。
我們本能地會回避那些痛苦的記憶,面對鏡頭,李蘭對山難當天的講述一度停滯,導演的畫外提問才推動她繼續向前回溯。克制的面孔下,我們看到的是被重新剖割開的、深深的傷痛。
李蘭說自己十年的登山生涯深受兩次山難的影響。另一次山難事故發生在更早的1999年,李蘭參加的北大山鷹社女子登山隊在攀登四川省境內海拔5588米的雪寶頂主峰時,一名女隊員因體力透支而發生滑墜。之前沒有學過基本的滑墜制動,該隊員直墜五百多米遇難。“兩次山難事故都是因為知識的欠缺,經驗的不足,它并不是一次天災或者是純粹的意外,我們是有責任的。”
夏季的希夏邦馬正逢雨季,空氣濕度大,新雪不易凝固,雪崩頻發,登山的危險性大大增加,山鷹社的同學們因為只能利用假期攀登而回避了這一致命因素。另外氣象資料不全,通訊設備不暢,為了節省經費沒有聘用高山向導等等因素都出現在這次山難當年引發的激烈討論中。分析學生遇難的主客觀原因的同時,也反思著攀登的意義和中國的山難救援。作為中國民間登山運動的引領者,山鷹社內部也出現了一次較大的震蕩,此后,山鷹社放棄了對“高度”的追求,將登山活動定位于訓練攀登。同時北大校方也加強了對山鷹社登山活動的管理。
在這次紀念攀登前的祈福儀式上,李蘭落下淚水,她仿佛看到了當年遇難的隊員,她問他們“你們能原諒我們嗎?你們能原諒我嗎?”“我們15個人犯了 個集體的錯誤,但是承擔這個錯誤后果的人只有五個。最強壯,最年輕、最好的五個人。我希望他們的靈魂得到安慰。”
其實,付出代價的又何止僅僅是付出生命的這五個人?以重新攀登的形式紀念失去的隊友,告慰的不僅僅是這些永遠留在雪峰上的靈魂,安慰的也是生者的心靈。
追問生命的價值與登山的意義
很多人說,登8000米要在30歲以后才行,心智要足夠成熟。這次攀登的希夏邦馬也是李蘭攀登生涯中的第一座8000米山峰,登頂后她卻出奇地平靜,她知道這次攀登的意義不是登頂的這最后幾步,站在這片方圓大地的最高點上,她說
“希夏邦馬是一座龐大的山峰,8000米不只是海拔高度,就像山鷹社社史的書名,它是一個生命的高度,這個高度需要用心靈和生命去體驗。
這里是雪山的故鄉,一座座山峰相連,我們是一群在生活中主動離開核心,旅行到位于邊緣的生與死上來看一眼的人。這個邊境地帶原本是一片白茫茫的冷漠大地,我們帶著勇氣來了,我們帶著傷痛離開,我們又重新回來,我們又終將會離去。將記憶永遠留在這條沉默的山谷里。
這條山谷是這片大地最偏僻的角落,是這片大地最深的內心,我們走進了山的內心,爬上了山的巔峰,觸摸了頂峰之上的天空,這空不是虛無,而是無邊無際的自由,是所有攀登過的人們都會向往的,可能會付出生命的自由。
自由,是心靈對自身的釋放。也許。只有面對死亡,我們才會更深刻地思考生命的意義,行為的意義。
“我當時覺得登山完全沒有意義,特別沒意義,是一件很荒謬的事情。看著那些冰川,我覺得它們一點都不美,很丑陋,很臟。”
從面對山難痛失隊友時李蘭對登山意義的質疑,到影片放映結束在回答觀眾提問時“登山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意義”。經過了七年的時間跨度和不曾停滯的攀登,李蘭是否真正完成了與內心的和解,是否完成了生命價值與登山意義的思考,是否釋放了自己獲得了生命的自由,都已經不再重要,任何痛苦都是生命包裝精美的禮物,只要面對,無須忘卻。我們希望李蘭已經收獲了這個禮物。影片雖然以李蘭為第一視角,但是我們看到導演力圖展現的并非僅僅是一個人的心路歷程。通過對孫斌、嚴冬冬,侯賢懿等攀登伙伴的訪談,影片試圖在一個更廣闊的層面上呈現當代中國民間攀登者對登山意義的不同看法與體驗,以及他們各自不同的存在狀態。
未能前來參加首映式的著名山友,萬科集團董事長王石在VCR里說:“《巔峰記憶》與其說是對遇難者的緬懷,不如說還是對活著的人的反思。我希望更多的山友和觀眾來看這部影片,通過他們來了解登山人的精神面貌。在緬懷遇難山友之余,我也非常感謝影片中的登山者們。他們繼續進行攀登,再思索,再探討未來。”
據悉,《巔峰記憶》在國內巡映后還將參與歐美的多個登山電影節展映和交流活動,這部中國自主登山影片將向世界展現中國年輕一代民間攀登者的攀登生活,同時也為中國本土登山戶外文化活動的發展提供了一個可供參考和借鑒的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