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尋中國長臂猿最后的家園

　　人類對大自然貪婪地進行索取，無數森林在彈指一揮間覆滅，長臂猿作為典型的樹棲型靈長類動物，曾經廣泛分布于我國南方省份，直至長江沿岸。唐代著名詩人李白正是在聽到長臂猿的叫聲后寫下了“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這樣的不朽詩句。隨著人口的劇烈增長和氣候變化，長臂猿的棲息地—原始森林受到嚴重破壞，因此長臂猿的分布范圍迅速縮小，目前僅殘存分布于我國的云南、廣西和海南等地保存較好的原始森林中。全世界擁有共17種長臂猿，我國現存六種，而六種長臂猿的總數還不足1500只，其中有四種長臂猿的數量都在30只以下，令人惋惜！可以說中國長臂猿瀕危的程度遠遠超過了我們大家所熟知的大熊貓。
　　
　　長臂猿
　　——人類的近親
　　如今這個蔚藍的星球上生活著大約500?1000萬種生物，但在這數以億計的生物中，只有類人猿與人類最為相似，長臂猿是其中四種之一，可謂人類的近親。在茂密的原始雨林中它們身姿矯健，長臂一躍可達數十米，讓人驚嘆不已！它們是大山的精靈，也和我們人類一樣有著相似的情感世界。讓長臂猿專家范朋飛博士帶我們到崇山峻嶺之中去了解長臂猿的行為。
　　
　　和我們人類一樣，所有類人猿都沒有尾巴。長臂猿因其臂長而得名，這是長期適應樹棲生活的結果。長臂猿擁有像鉤子一樣的手掌、靈活的肩關節和腕關節、長長的手臂，這些特點使它們可以利用雙臂的擺蕩在大樹上來去如飛。在所有類人猿中，長臂猿的婚配制度和人類最相似。通常情況下，長臂猿生活在一夫一妻的家庭群中，但隨著研究的深入，科學家發現有些長臂猿群體擁有兩只成年雄性或兩只成年雌性。和其他類人猿一樣，長臂猿性成熟比較晚，通常八歲左右性成熟，3至5年繁殖一次，每胎一子。中國是世界上類人猿種類最豐富的國家之一。按照最新的分類系統，全世界的長臂猿被分為四屬17種，我國擁有三屬六種長臂猿，僅次于印度尼西亞的兩屬七種。目前，長臂猿主要生活于印度、孟加拉、緬甸、中國、老撾、越南、泰國、柬埔寨、馬來西亞和印度尼西亞等國的原始常綠闊葉林中。
　　用歌聲來交流
　　廣西靖西的夜幕尚未退去，濃霧籠罩著幽暗的森林。我們戴上頭燈趕往叢林中開始一天的行為觀察，濃霧之下灌木和各種低矮的植物全都濕透了，灌木叢中不時傳來悉悉索索嚙齒類動物啃食東西的聲音，山路極其濕滑，我們在黑暗中摸索著，使勁用頭燈昏暗的光線往前面照著，生怕有半點閃失，要知道在喀斯特地貌的山路上行走，你得格外小心，由于受到雨水的常年侵蝕，以碳酸鈣為主的石灰巖會異常鋒利，很多小的石洞和鋒利的石刀也隱藏其中，這里的危險永遠超過你的想像。當到達觀察站的時候天已經朦朦亮了起來，霧氣穿行于山間。沒過多久我就隱約聽到一聲長臂猿的叫聲，這通常是由雄性長臂猿發起的，漸漸其他的長臂猿對此也有了回應，之后相互之間叫聲的強度和頻率都逐漸加快，此時的聲音時高時低，時而高亢嘹亮，時而婉轉悠揚，長臂猿的歌聲此時響徹山谷，它們的歌聲能洞穿你的心扉，仿佛自己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所有的長臂猿都會發出嘹亮的叫聲，這些叫聲最遠能傳播兩公里。不同種的長臂猿叫聲具有非常明顯的差異。長臂猿的叫聲旋律優美，節奏變化快，通常一個家庭中的成年個體能相互配合發出結構非常復雜、配合默契的二重唱。通過二重唱，長臂猿可以維持家庭內部的穩定團結，并且警告鄰居：不要試圖入侵我的地盤。世界上著名的長臂猿專家Thomas Geissmann曾撰文分析過長臂猿的叫聲與人類音樂起源之間的關系。現在的長臂猿專家都將這種鳴叫行為稱為長臂猿的歌唱，因此長臂猿是名副其實的會唱歌的動物。
　　喜食果實
　　長臂猿喜食果實，取食果實時往往會將種子吞下，種子經過消化道后排泄在森林中的其他地方，因此長臂猿的覓食行為促進了森林的更新。尤其對于那些種子較大的果實來說，鳥類通常無法為其傳播種子，長臂猿成為這些植物最為有效的種子傳播者。最新的研究表明，有些種子經過長臂猿的消化道后發芽率顯著提高。隨著長臂猿和其他靈長類動物在亞洲森林中的滅絕，長臂猿等果食性動物在維持森林生物多樣性中的作用受到了越來越多的重視。由于長臂猿喜食果實，受到破壞后的次生林往往無法滿足長臂猿對食物的需要，因此長臂猿通常只能生存于保存完好的原始常綠闊葉林中。長臂猿的存在因此被認為是森林生態系統保存完好的標志。加上長臂猿可愛的形象和從來不傷害人類或危害農作物，東南亞各國和諸多國際保護組織將長臂猿作為東南亞原始森林保護的旗艦物種。保護好長臂猿就意味著保護好森林生態系統。
　　毛色會發生變化的動物
　　在野外觀察長臂猿時，會發現一個群體中同時有不同顏色的個體。例如西黑冠長臂猿成年雄性通體呈黑色，而成年雌性除頭頂和背部小部分為黑色外，其他區域毛色均為深淺不同的黃色。難道雌雄長臂猿在出生時就具有不同的體色嗎？實際上不是這樣的，雌雄顏色的性別差異只有到成年后才體現出來。冠長臂猿屬的幼猿出生時，全身被毛稀少，身體呈現輕微的紅色，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變成黃色。在一歲左右，無論雌雄，幼猿會慢慢變成黑色。雄性黑冠長臂猿在變成黑色后，毛色不會再次發生改變，而雌性在性成熟時，身體的大部分將會變成美麗的黃色，僅在頭頂和背部保留少量黑色毛發。
　　
　　拯救大山的精靈
　　
　　長臂猿是森林中的旗艦物種，我們可以從長臂猿的生存狀態來了解一個森林的生物多樣性狀況，由于原始森林受到嚴重破壞，長臂猿的分布范圍迅速縮小，目前僅殘存分布于我國的云南、廣西和海南等地保存較好的原始森林中。全世界擁有共17種長臂猿，我國現存六種，而六種長臂猿的總數還不足1500只，其中有四種長臂猿的數量都在30只以下，令人惋惜！可以說中國長臂猿瀕危的程度遠遠超過了我們大家所熟知的大熊貓。
　　
　　西黑冠長臂猿：中國最“多”的長臂猿
　　西黑冠長臂猿分布于紅河與怒江之間的中國云南、老撾和越南北部。全球種群數量約為1300只，其中1000只分布于我國，是我國目前最多的一種長臂猿。由于其數量稀少且種群呈片段化分布，世界自然保護聯盟（IUCN）將其列為極度瀕危物種。
　　滇中無量山和哀牢山是西黑冠長臂猿最為集中的分布區。我曾經在無量山對西黑冠長臂猿進行了長達三年的野外研究。經過大約兩年的時間，我終于獲得了一群長臂猿的信任，能夠近距離地對它們的行為進行觀察。在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中，猿在樹上，我在樹下，靜謐的世界里偶爾的眼神交流。對于愛好自然，熱愛動物的人來說，這就是自然界最好的嘉獎。
　　與典型的一夫一妻群體不同，這群長臂猿由一只雄性、兩只雌性和它們的后代組成。雌性之間不能相互容忍被認為是長臂猿形成一夫一妻配偶制的主要原因，但這群長臂猿中的兩只雌性關系相當融洽，它們會一起覓食，在休息的時候甚至會相互理毛。
　　由于近些年來人口的劇烈增加，無量山和哀牢山低海拔地區的原始森林已經被人類開墾利用，現在西黑冠長臂猿片段化分布于海拔1800米至2700米之間的中山濕性常綠闊葉林和中山半濕潤常綠闊葉林中。在無量山最大的小種群也只有九群，多數小種群僅有兩至三群。我們研究發現，西黑冠長臂猿不利用接近山頂的苔蘚矮林和竹林，無量山的山脊可能成為西黑冠長臂猿種群間的遷徙屏障，因此保護好山腳的森林對于這些小種群的遷徙至關重要。
　　
　　東黑冠長臂猿：幸運的長臂猿
　　2006年對于中國長臂猿保護是值得懷念的一年。2006年9月通過兩星期的野外調查，香港嘉道理農場和靖西縣林業局組成的聯合考察隊首次確定了東黑冠長臂猿在廣西靖西縣邦亮林區的分布，這是時隔50年后廣西再次確認長臂猿的存在。而且通過后續的對比研究，科學家確認這一種群為一個獨立的物種并將其命名為東黑冠長臂猿，區別于云南的西黑冠長臂猿和海南長臂猿。東黑冠長臂猿僅有一個殘存種群，生活于靖西縣邦亮林區和與之相鄰的越南高平省重慶縣的一片喀斯特森林中，全球種群數量約為110只，我國約20只，被IUCN靈長類專家組列為全球最瀕危的25種靈長類之一。
　　
　　當我于2007年9月首次來到邦亮時，我驚嘆于長臂猿的生存能力?？λ固厣质且环N非常特殊的長臂猿棲息地，迄今為止僅發現兩個種群（包括東黑冠長臂猿）生存于喀斯特森林中。與其他長臂猿棲息地相比，這里的森林顯得矮小稀疏，大樹寥寥無幾，隨處可見裸露的風化非常厲害的石灰巖。得益于邊境地區嚴格的槍支管理，東黑冠長臂猿沒有受到偷獵者的威脅，但是由于燒炭、薪柴采伐和放牧等造成的棲息地退化嚴重影響了東黑冠長臂猿的生存。向導告訴我，這片森林是五個村的薪柴林，并且在發現長臂猿之前很多當地人在森林里燒炭。我在一群長臂猿的活動范圍內找到了51個炭坑。由于人類的過度干擾，至少有兩群長臂猿消失了！如果再晚幾年，或許在我國就再也找不到東黑冠長臂猿的身影了。
　　值得欣慰的是，廣西林業廳對東黑冠長臂猿的再次發現非常重視，立即抽調了靖西縣底定保護區的工作人員對邦亮林區進行管理，并在野生動植物保護國際（FFI）的資助下聘請了四名護林員，砍柴和燒炭等行為被及時制止。2009年7月邦亮長臂猿保護區正式成立，意味著我國東黑冠長臂猿最后的棲息地得到了法律保護。過去四年中，我所研究的三個群體中出生了六只小長臂猿，但同時有兩只小猿由于食物匱乏和寒冷而夭折。這個幸運的物種在經歷了諸多磨難后，種群正在慢慢恢復！
　　
　　北白頰長臂猿：我們如何拯救你？
　　來到西雙版納野象谷，你會見到幾只美麗的長臂猿在樹上玩耍覓食。它們是北白頰長臂猿，成年雄性身體大部分為黑色，但其臉頰部有明顯的白毛；成年雌性大部分為黃色，僅在頭頂有小塊黑斑。它們一點都不怕人，因為它們是人工飼養長大后放養在森林里的。
　　北白頰長臂猿曾經廣泛分布于西雙版納的熱帶雨林和溝谷雨林中，高耀庭先生回憶說1958年他住在勐臘縣城，每天早晨都能聽到不同方位傳來的長臂猿叫聲。隨著西雙版納熱帶雨林的大規模開發和橡膠的大量種植，北白頰長臂猿種群數量迅速下降，至1989年西雙版納僅在七個地區殘存不到四十只長臂猿。隨著西雙版納保護區的成立，西雙版納殘存的熱帶雨林得到了有效的保護，但受到偷獵和小種群效應的影響，這些局部種群先后滅絕。2008年12月當我再次對西雙版納北白頰長臂猿進行調查時，該種可能僅在三個相互隔離的區域有少量分布，數量不足十只，接近滅絕的邊緣。
　　我懷著失落的心情來到考察的最后一站：西雙版納野象谷。讓我驚喜的是這里飼養了八只北白頰長臂猿，其中的一雄一雌兩只長臂猿已經成年，飼養員將這兩只剛成年的長臂猿釋放到了森林中。于是這一對長臂猿就自由自在地生活在野象谷的森林中，雖然它們大部分的食物來源于飼養員和游客，但它們也能在森林中搜索到少部分食物，而且它們晚上住在樹上。更加可喜的是聽說這對長臂猿2009年產下了它們的第一個寶寶。如果保護區能夠對這八只（現在九只）長臂猿進行有效的種群管理，將它們配對后釋放到森林中，這些長臂猿就能自行繁殖。雖然它們仍然依賴人類提供部分食物，但它們將會慢慢適應真正的森林生活，這樣就有希望在野象谷建立一個人工野化北白頰長臂猿種群。
　　
　　白掌長臂猿：已經滅絕了嗎？
　　白掌長臂猿，顧名思義其手掌和腳掌為白色，該種另一個明顯特征是臉上有一圈白毛。白掌長臂猿是我國體型最小的一種長臂猿，體重五公斤左右，曾經分布于我國云南的臨滄地區，屬于長臂猿屬，我國的白掌長臂猿是一個獨立的亞種：云南亞種。該種雌雄兩性都有淡色型和深色型。
　　南滾河保護區是我國最早成立的國家級保護區之一，以其豐富的野生動植物資源而著名。建立之初，保護區里曾經生活有孟加拉虎、亞洲象、野牛、白掌長臂猿、豹等眾多國家一級保護動物。該保護區被認為是我國白掌長臂猿最后的棲息地，可惜到了上世紀末，保護區內的長臂猿種群數量已經下降至三群十只左右。2007年11月我參加了由瑞士蘇黎士大學、中國科學院昆明動物研究所、大理學院和南滾河保護區等單位組成的聯合考察隊，對南滾河保護區的白掌長臂猿進行了為期兩星期的調查?？上У氖钦{查期間我們沒有聽到長臂猿悠揚的歌聲，根據訪問調查的結果，保護區周邊的老百姓自2000年以后就基本上聽不到長臂猿的叫聲了。雖然南滾河保護區之外還可能有白掌長臂猿殘存的小種群，但這種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了！
　　
　　海南長臂猿：世界最瀕危的靈長類
　　天未亮，長臂猿監測隊隊員們便鉆出帳篷，穿上快被露水浸透的褲子和帶著怪味的T恤，打起手電向駐地周圍不同方向的山坡走去。他們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各自的山脊后，熟練地拔掉腿上的螞蝗，吃上幾口隨身攜帶的壓縮餅干，便靜悄悄地坐在了林中，“豎起”耳朵等待著……
　　海南黑冠長臂猿（Hylobates concolor hainanus），是海南島特有的長臂猿，由于頭上長有一頂“黑帽”而得名。2000年，美國《時代周刊》將海南長臂猿評為全球現有最瀕危的25種靈長類動物中數量最少的一個種，是20世紀和21世紀初全球最瀕危的靈長類動物。這種在海南居住了一萬多年的物種曾遍布整島，在20世紀60年代尚有兩千多只，而現在，卻只剩霸王嶺殘存的二十只左右勉強維持著這個物種的存在。從2000到20，短短只有50年。
　　周遭一片漆黑，雨林的“鬧鈴”卻已響起。鳥兒的叫聲最先取代了蟋蟀與螽斯的合唱，但最有效的“鈴聲”屬于一種蟬鳴，這種只在天朦朦亮時持續幾分鐘的刺耳聲音會叫醒任何夢想睡到天亮的人。但這都不是監測隊員們等待的……
　　霸王嶺長臂猿監測隊2003年成立，由霸王嶺保護區精選出的八名巡護人員組成，并受香港嘉道理中國保育部專項資助。為了保護與監測世界上最后的二十余只海南長臂猿，他們每日天未亮就在雨林中守候、跟蹤、記錄……
　　長臂猿對生存環境有很強的依賴性，只有在原始季雨林中才能生存。海南長臂猿也與世界上其他長臂猿物種一樣，喜歡在海拔600米以下低地熱帶雨林棲息，但因低地雨林早在20世紀已經破壞殆盡，海南長臂猿的分布也只能退到海拔650米到1200米間的山地雨林中。但是在海南，海拔越高的山區，可供長臂猿食用的果樹就越少，長臂猿不得不增大家域范圍，花更大的力氣去尋找食物。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海南林業部門與香港嘉道理農場在2005年7月底開啟了海南長臂猿棲息地改造工程，在合適的位置上種植一千五百多畝鄉土樹種，他們希望用這種“食物走廊”，把海南長臂猿的活動區域連接起來。
　　長臂猿是四大類人猿之一，不僅在社會行為方面與人類接近，而且生理結構和病態學方面也接近人類。這個物種的存在，對于研究人類自身進化、地質變遷等課題，有著不可估量的價值。幸好人們已經越來越重視海南長臂猿的保護，從林業部門到保護區，NGO到監測隊，為了不讓海南長臂猿在地球上消失，大家不停地在努力。
　　天依然未亮。忽然，第一聲猿啼響起。
　　就像雁鳴可以代表北方濕地的氣質，猿啼足以增強熱帶雨林的神秘。
　　監測隊員迅速記錄下時間與方位并準備跟蹤……
　　雖然重建種群之路充滿艱辛與未知，但趁著天還未亮，讓我們一起祈禱海南長臂猿的保護走向充滿希望的清晨。
　　
　　白眉長臂猿：從深山到公眾視野
　　對于山中的人，白眉長臂猿是伙伴。
　　對于山外的人，白眉長臂猿是個謎。
　　白眉長臂猿分布于緬甸、印度、孟加拉國和我國，過去通常將白眉長臂猿分為東部白眉長臂猿和西部白眉長臂猿兩個亞種，2006年IUCN靈長類專家組會議根據東部白眉長臂猿和西部白眉長臂猿的特征顯著不同，將東部白眉長臂猿和西部白眉長臂猿提升為兩個種。上世紀80年代，白眉長臂猿在中國分布于瀘水、保山、騰沖、龍陵、梁河、盈江、隴川、路西和瑞麗等九個縣，到90年代分布地縮小到保山、騰沖、盈江和隴川四縣，其中有一半分布在高黎貢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2004年，分布范圍縮小到保山、騰沖和盈江三個縣區，總數量估計不足兩百只，而且百分之八十都分布在高黎貢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內。高黎貢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實際上成為了東部白眉長臂猿在中國最后的避難所，也成為了東部白眉長臂猿研究和保護的重點地區。
　　
　　2004年，我們吹響了全面保護和研究白眉長臂猿的號角，這時，我們卻發現，白眉長臂猿依舊是個謎，雖然許多人都像我一樣，也間或在野外聽到過白眉長臂猿的長鳴，但是很少有人在野外見過它們，沒有一張野生的白眉長臂猿照片，更不知道它們的生存狀況，許多學者提到白眉長臂猿只能用“研究幾乎是一片空白”來說事。前任局長趙曉東曾經懸賞一臺高檔相機來征集一張野生白眉長臂猿的照片，但是四五年過去了，直到2003年底他調離高黎貢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也沒有看到一張野生白眉長臂猿的照片。
　　為了尋找野生白眉長臂猿，我和李家鴻鉆進了高黎貢山的深山老林，經過一天長途跋涉，在深山中找到了楊加連，楊加連是個瘦高但十分精干的人，曾經是一個獵人。他告訴我們，當天早上還在山房旁邊的杜英樹上看到白眉長臂猿，這讓我們十分興奮，我們幾個人一起擠在楊加連四面透風的山房中，一住就是一星期，每天都在方圓十多公里的山上尋找白眉長臂猿，卻一無所獲。楊加連說，過去他們打獵，一般只打麂子、野雞一類的動物，從不打白眉長臂猿，因為祖祖輩輩都認為，白眉長臂猿是神獸，從不下地，不喝地上的水，它不僅給人帶來好運氣，而且還能預測天氣，天陰下雨前白眉長臂猿鳴叫的時間特別長，那時的白眉長臂猿不怕人，也很多。后來的年輕人什么都不信了，見什么打什么，慢慢地把白眉長臂猿打驚了，遠遠地看見人就躲起來了。
　　那次尋找白眉長臂猿的行動讓我明白，要研究和更好地保護白眉長臂猿，或其他別的什么動物，最重要的是要減少人對動物的傷害，建立起人與動物的互信關系?；氐奖Ｉ?，我打電話給德高望重的靈長類行為學家趙其昆先生，老先生給了我們許多鼓勵和指導，在趙其昆先生的指導下，首先從習慣化開始跟蹤白眉長臂猿，楊加連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我們第一個跟蹤白眉長臂猿的專職護林員，從獵人變成了保護工作者，為跟蹤白眉長臂猿的研究和保護立下了汗馬功勞，他本人也多次上了中央電視臺。
　　2004年底，我們的工作人員已經能夠在較遠的距離范圍內跟蹤白眉長臂猿，但是當時的設備很差，如何在這樣的情況下拍攝白眉長臂猿成了一個難題。無巧不成書，我的好朋友，中國知名的環保英雄奚志農來電話說，他要舉辦中國野生動物攝影訓練營，在中國推廣他幾年前提出的影像保護自然的理念。我當即安排李家鴻和孫海濤參加學習，并從奚志農那里借來專業的照相機和攝像機，準備開始艱苦的野外跟蹤拍攝和調查研究白眉長臂猿行動。
　　出發前，我在書本上重溫白眉長臂猿鑒別特征及形態特征：體長440?650mm，無尾，前肢明顯長于后肢。雌雄異色，雄性褐黑色，具白色眼眉，頭頂的毛較長而披向后方，故頭頂扁平，無直立向上的簇狀冠毛。雌性大部灰白或灰黃色，眼眉更為淺淡，顏面寬闊而被以灰白短稀毛，面周更趨淺淡等等。但當我第一次看到野生白眉長臂猿，還是被驚呆了，眼前哪有什么書本上的鑒別特征及形態特征，在漫無邊際的原始森林中，白眉長臂猿以它獨特的舞姿在樹冠中穿行，時走時停，時而相互理理毛，時而采些野果吃，在望遠鏡中，可以清晰地看到雌猿腹部懸掛著一個小猿，小猿探出半個腦袋，一雙好奇的眼睛清澈如水。這哪是什么動物，它們完全是森林中的黑色精靈，是山的靈魂。
　　不久，在2005年5月16日，山中傳來特大喜訊，李家鴻拍到中國第一張清楚的野生白眉長臂猿照片，次月，孫海濤也拍到中國第一段清楚的野生白眉長臂猿視頻。隨后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晚間新聞、中國新聞及各大報紙都報道了高黎貢山上首次拍到中國野生白眉長臂猿影像消息，野生白眉長臂猿終于走進公眾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