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克里斯塔·沃爾夫是德國當代著名女作家,她的文學觀點和創作受到德國浪漫派的巨大影響。本文試從沃爾夫的思想立場、文學主張和文學創作三個方面論述她對浪漫派的接受,說明這種接受促進了沃爾夫的文學觀發展和文學創作的進步,由此沃爾夫在浪漫派在前民主德國的重新評價與復興大潮中作出了重大貢獻。
關鍵詞: 克里斯塔·沃爾夫 文學觀 浪漫派
一、引言
克里斯塔·沃爾夫是德國當代著名女作家。作為一位持人本主義觀點、有社會責任感的作家,她一直對個人與社會的關系、工業文明的危機等涉及人類生存發展的問題思考良多,思考結果在基本立場、個人感情和寫作主張上和浪漫派都很接近。所以她很自然地成為重新評價浪漫派大軍的一員,在理論和文學創作兩方面都為浪漫派在前民主德國的復興作出了重大貢獻。
二、思想立場——對現代文明的懷疑
要討論沃爾夫的文學觀,就不得不先介紹這位女作家的生平。沃爾夫的童年在法西斯時期度過,青年時代又趕上社會主義建設,所以站在兩個時代的交口,她有意識地整理她在納粹時期的童年,這成為她最初寫作的原動力(如小說《童年模式》)。整理記憶本來就是一個梳理經歷、尋找自我的過程,這便是她提倡寫作要“回歸本心”(Zu-Sich-Selbst-Kommen)[1]的深層次心理原因。浪漫派回歸內心、向內看的寫作要求與沃爾夫的需要相吻合。
同時,沃爾夫的“回歸本心”在更宏觀的意義上指的是人類本身,指的是人要尋找自身的完整性。她在表述自己為何寫作時說:“在我的寫作中,當然流有恐懼和悲傷,恐懼著在工業社會中力量被分為有用和無用,以及人類拋棄無用的需要和愿望去追求有用之物,悲傷著著分離和截斷的后果。今天藝術也許是唯一的號角,同時也是觀望人類完整本性的唯一試驗場。對于我來說,寫作更是一種自我嘗試。”[1]沃爾夫呼吁的,是重新尋找、塑造人的完整性,而這一完整性,必先建立在對理性、科學、技術、工業等文明進程里程碑的反思上面。這和浪漫派對工業化的恐懼和崇尚非理性的態度一致。啟蒙開啟了現代文明進程,所以由浪漫派觀點反思啟蒙問題自然成為沃爾夫思考的中心。
沃爾夫相信,要改變曾經的文明進程里程碑開始束縛人類的現實趨勢,要實現人的自由,只能通過社會主義國家完成。她認為:“我們這個時代的文學——如果它還有意義而且把自己當回事的話——必須幫助讓我們自己創造的器械和工具的使用人性化。但這就是說,增進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不允許技術和經濟淪為自身目的而最終毀滅。我堅信,這一未來的任務只能在一個社會主義社會中得到解決。”[1]
沃爾夫深懷馬克思人道主義思想,認為只有通過社會主義才能最終實現人的自由和全面解放。她認為,真正的文學和社會主義之相同之處就在于:幫助人們實現自我。文學任務就是:喚醒僵死的心靈,激發起人們的勇氣,去實現夢想,找到自我。沃爾夫認為,在人還沒有找到自己之前,他不能得到平靜。由此可以看出,沃爾夫認為由啟蒙開啟了現代化進程,對現代文明的懷疑表明了她反思啟蒙的立場,她認為只有通過社會主義才能克服現代文明的弊病,實現人的全面自由。
三、文學主張——“主觀真實性”
在文學主張上,沃爾夫對浪漫派的寫作手法甚為推崇,她提倡的“主觀真實性”(Subjektive Authentizitaet)的寫作原則與浪漫派提倡主觀主義、倡導寫個人感受的觀點不謀而合。“主觀真實性”的寫作原則也和沃爾夫的文學觀緊密聯系,即文學要幫助人實現自我;而要實現自我,就必須先了解自我、認識自我。這就要求作家必須向內看,寫對現實的主觀感受。
“主觀真實性”的文學主張對傳統的現實主義“文學反映論”發起了強烈沖擊。傳統的現實主義概念是以盧卡契的人道主義文學遺產觀、規范的整體觀和有機形式觀為基礎的現實主義認識論,具體表現在:“藝術作品應當用正確、成比例的方式反映決定所塑造這段生活的所有重要客觀規律,使它本身顯現為生活的整體。”[2]“反映論”將文藝功能界定為認識。沃爾夫的“主觀真實性”反對這種機械地描寫事物,反對按照給定的主題和文藝任務去塑造人物,她更強調文學活動中作家的主體因素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3]她認為,文學和現實的關系與鏡子和它所反射之物之間的關3u50/WoH2StcaRLEpGxnUw==系不同,文學和現實是在作者的意識里相互融合的,所以,作者是極其重要的人。
“主觀真實性”的寫作原則就是:在寫作中,作者介入材料和事件的重構;這樣表現的真實不是不客觀的,而是經過作家加工改造之后更加真實的。沃爾夫認為,評價客觀真實與主觀真實優劣的標準應該是文學的效果:能否感動人、震撼人。“至少從效果上可以知道,有一種效果指標:人們還是會被文學震撼、感動、影響。引起這種效果的,既不是‘生活本身’,又不是事實信息,而是真理”。[1]從這個意義上說,主觀真實比“反映論”的呆板描寫更能夠激起讀者的共鳴,因而更符合時代要求、更加成功。
四、文學創作的現實導火索——比爾曼事件
沃爾夫浪漫派文學觀的具體創作體現在上世紀70年代后期,《茫然無處》是她此時最為著名的小說,而比爾曼事件正是這部小說的現實導火索。
沃爾夫生于1929年,在二十歲時加入前民主德國共產黨,六十歲時退黨。這兩個時間點耐人尋味,1949年是前民主德國成立之時,1989年是其分崩離析之日。沃爾夫人生中最鼎盛的年華與前民主德國同步,雖然有人質疑,但她在前民主德國時期曾與秘密警察的合作,在東德倒臺之后又抨擊政府監視藝術家、限制文藝自由發展,有前后矛盾、虛偽之嫌,但是不可否認,沃爾夫還是信仰馬克思主義,崇尚人類能在其中實現自由的社會。她希冀人能夠發展得更為完善,而在此過程中社會能夠給個體以幫助。作為作家,沃爾夫充滿社會責任感和使命感,認為寫作要對社會發揮影響,通過創作,作家才能成為社會的一分子,為社會作出貢獻。事實上,沃爾夫也一直滿意自己的角色和作用,直至1976年比爾曼(Biermann)被開除國籍動搖了她的信念。1976年前民主德國作家比爾曼在西德境內的科隆發表言論,抨擊社會體制,因此被開除國籍。當時,前民主德國的作家紛紛發表言論聲援比爾曼,沃爾夫正是第一批在致社會公開信上簽名的作家。這些作家隨后都遭到各種懲處:拘禁、監視、處罰或者禁止出版作品等。沃爾夫也被解除了在作協中的職務,由此陷入了一場精神危機。她覺得自己從社會的主人變成了受排擠的邊緣人,于是深深感受到了社會對個體的壓抑和禁錮,以及個體的渺小無力。《茫然無處》的寫作正是這次精神危機的直接產物。沃爾夫稱:“《茫然無處》我寫于1977年。這段時間我覺得有必要研究失敗的前提,即對社會絕望與文學中的失敗之間的關系。”[1]
沃爾夫這樣回憶自己被邊緣化后的感受:“1976年是我們文化政治發展中的一次轉折,外部標志即是比爾曼被開除國籍。這導致不同領域的文化工作者(尤其是文學工作者)的分化:一部分作家開始明白,他們自認為可以負責和正確的直接參與建設不再被需要了。我們曾經在民主德國生活,因為我們希望在那里工作、參與社會生活。完全地被拋入文學使個體陷入一種危機,一種生存的危機之中。所以我開始著手整理貢特羅德和克萊斯特的生平傳記。”[1]由此可以看出,沃爾夫對浪漫派的關注在于追尋個體與社會的分裂如何而來,而這種分裂又何以影響到人的生存,尤其是如何影響人類中間最為敏感的知識分子。
顯然,沃爾夫以浪漫派時代影射了前民主德國的社會狀況。浪漫派時期是工業社會的起步期,而20世紀70年代的前民主德國已經步入工業社會,浪漫派時期已顯端倪的弊端更加明顯:從思想層面上說,工具理性和科技至上造成心腦失衡、人的心靈關懷受到忽視;從現實層面上說,物質大為豐富,而個體自由發展的空間卻遭到限制、精神無所著落。由此可見,沃爾夫進行浪漫反思的現實基點就在于看到了兩個時期的相似性,并以浪漫派時代諷喻前民主德國的社會弊端。
五、結語
從思想立場、文學主張和作品實踐三個方面,我們可以發現,沃爾夫的文學觀和文學創作和浪漫派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可以說,對浪漫派的接受和重新評價是克里斯塔·沃爾夫文學之路的重要關口,由此豐富了沃爾夫的文學思維,構建了她的作品王國。
參考文獻:
[1]Christa Wolf.Die Dimension des Autors[M].Band I,2.Aufl.,Berlin,Weimar,1989.
[2]Wolfgang Beutin;Klaus Ehlert;Wolfgang Emmerich(Hrsg.)[M].Deutsche Literaturgeschichte,Stuttgart,1979.
[3]高中甫,寧瑛.20世紀德國文學史[M].青島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