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輝映的甜蜜生活

　　 ……算了吧，老子才懶得聽你解釋，我早就和你說過，用離婚證來換房產證。就這么簡單!單輝映有些不耐煩地說。
　　 你就知道簡單，簡單，你簡單，我簡單不了，陳大雄那邊怎么辦?老家怎么辦?小孩怎么辦?……康小青發作起來，她的唾沫四濺著。
　　 單輝映不理睬康小青，他顧自點了一支煙，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平躺在按摩床上，眼睛緊盯著電視機。電視機開著，卻沒有聲音。音量被最小化了。
　　 康小青發了一通火，見單輝映無動于衷的樣子，便氣惱地從床上跳起，赤著腳，在兩張床的過道里走來走去。她嘟著嘴，那嘴上都可以掛一把茶壺了，雙手攏在胸前，這使她的胸部更加飽滿，用洶涌澎湃來形容，那是一點都不為過的。
　　 單輝映暗暗笑了，他將目光從電視機那邊移開，饒有興致地看著處于盛怒中的康小青。
　　 康小青的喜怒哀樂都是他所喜歡的。從認識她的第一天起，他就打算把她收入囊中。
　　 那天，朋友請唱卡拉OK，K完歌，一班人還意猶未盡，于是繼續吃夜宵。順便把一起陪唱的小姐們也帶上了。那時候臺灣局勢正緊張。于是他們討論的就是這個話題。焦點在于臺灣和大陸到底會不會開戰?席間，有個小姐突然插嘴說，怎么可能開戰呢?一開戰，那不成了同胞打同胞?這種事大陸不會干，干了就成千古罪人了。我堅信，臺灣一定會回到祖國懷抱，臺灣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有人譏笑她，你一個小姐，關心政治干什么?后來單輝映才知道她叫康小青。叫康小青的小姐跳起來，啪地打了他朋友一個巴掌，你扯淡，憑什么我不能關心政治?我是中國公民，就有權利關心政治。本小姐又不犯法，沒有被剝奪政治權利，你有什么資格教訓我?!
　　 ……可以這么說，康小青留給單輝映的第一印象是美好的。按常理，他是應該幫朋友的，至少該給那個小姐來點厲害瞧瞧，都反了天了，敢打顧客了!但單輝映就是舉不起打她的手，他甚至有些欣賞她，這年月，關心政治的人本來就不多，又何況一小姐。他有種惺惺惜惺惺的感覺，要知道，他本來就是一個極其關心政治的人，雖然眼下的身份讓他和政治有著非常遠的距離。于是，他采取的方式是趕緊把康小青推離了宵夜的地方……朋友余怒未消，想追上去，單輝映說，哥們，饒了她吧，沖著她是一個愛國青年，也得愛護她一回……那事最后不了了之，他和康小青卻越走越近，終于讓她成了自己的情人之一。
　　 叫康小青繳械投降是單輝映得意的一件事，不單單是肉體上的，肉體上這沒有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她在精神上也依賴他，認可他/LRyxlczPAxuyVTGlT6apg==所說的一切。她成了他的跟屁蟲。這時，他用手擰了一下她的屁股，呵呵呵，氣性還不小。你不同意我的意見?你膽子倒不小，翅膀硬了?老子可不想看到別的男人在你的身體里進進出出，哪怕是你老公也不行，老子怕臟……
　　 康小青停住了腳步，惡狠狠地剜了單輝映一眼，死鬼，你的嘴就是臭!你再說，再說，看本小姐不廢了你!她張牙舞爪地撲到了他身上。
　　 單輝映嚇了一跳，連忙阻擋住她，我的姑奶奶，你又認真了，你什么時候能不認真就好了!他捉住她的雙手，順勢把她拉到身邊，手便摸到了她豐滿的胸，用勁地搓揉著……康小青整個身子軟了，歪倒在單輝映身上……
　　 ……我就是一句話，拿離婚證來，沒有離婚證，其他都免談。你那邊無所謂的，只要人出來就行了……一直到康小青臨離開云開日出休閑中心時，單輝映還是那句老話。
　　 康小青氣不打一處來，說老實話，她一點兒也搞不懂這個男人，他的許多行徑，叫見多識廣的她也琢磨不透。
　　
　　 康小青啪地把墨綠色的離婚證書丟在了單輝映的懷里，同時丟過去的還有自己和兒子的戶口本什么的，你說，什么時候給我們去辦入戶手續?我問過了，只有這里有房，我們娘兒倆的戶口才能落進來……
　　 單輝映照例是躺在按摩房里，懶洋洋地看著電視。他并不急于去接那些東西，而是繼續用牙簽剔著牙縫，其實牙縫里也沒什么東西，他習慣了有東西在嘴里晃動。
　　 死鬼，從此以后我一無所有了。康小青幽幽地說。去湖南辦離婚手續，過程比想象的更艱難。陳胖子——她的老公依依不舍。先前，陳胖子是不大把她當回事的，從她躋身小姐行列的那天起，他就對她愛理不理，頗有些瞧不起她的意味。雖然他自身也沒有什么，一個小木工而已。但他就是喜歡居高臨下，好像康小青拿回家的并不是人民幣，而是手紙。但一旦康小青真的要離開他時，他卻猶豫了。他說，干嘛要這樣，照原來不是挺好么?你有你的自由，只要春節回家過年就行。
　　 康小青和他分居兩地差不多有二年多了，他也沒有感覺不適，忙時去做點木工活，閑時，搓搓麻將打打小牌。他早就厭煩了去外地打工，遠不如在老家舒適，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身邊也不缺女人，因為他的口袋里總是能一百二百地掏出現錢來，那是村里的女人歡喜的，他現在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敌∏嗾f，拖著，也沒啥意思，我男朋友催我快辦。陳胖子惱羞成怒，你不要開口男朋友閉口男朋友，你老公還沒死?？敌∏鄻妨?，胖子，你不錯嘛，都學會吃醋了。她拍拍他的肩，像對待老朋友一樣地說，我走，你不吃虧，我是凈身出戶，屋子啊財產啊都留給你!你想想，這方圓幾百里的，誰會有你福氣這么好?我要找個窮光蛋男朋友，還不把你榨干了?人要知足。陳胖子知道自己說不過康小青，但他也有自己的辦法，他不聲不響就跑出門去了，他一跑，康小青就好像在云里霧里了，她清楚他是找地方躲清靜去了，要找他，那可比登天還難。打他電話，通了，卻不接。于是她給他發了一個短消息，說，加個條件吧，我把兒子也帶走了，省得你以后找對象難找。
　　 陳胖子躲了三天，第四天，臉色墨綠地回來了。他對康小青說，你要說話算話，兒子你帶走。康小青說，我什么時候說話不算話了?
　　 陳胖子又說，你要走了，你要好好陪我一星期。
　　 康小青皺著眉，似乎有些不樂意。她怵陳胖子在床上的無休止。
　　 陳胖子冷笑，別以為自己是黃花閨女，你現在還沒離婚，你有責任和義務伺候我。
　　 康小青想，為了離成婚，別的什么也顧不上了。一星期就一星期吧，就當在出臺。于是便默許了。那一星期，對她來講，暗無天日，她發現陳胖子不是在和她做愛，而是在摧殘她，有一天，他甚至提出要在她的下身刻上他的名字，說不冤枉做過一回夫妻?？敌∏鄧槈牧耍f，胖子，你可別做傻事，你這樣一來，我男朋友就會休了我，我就嫁不出去了!嫁不出去，不是又賴在家里了?
　　 陳胖子愣了半晌，然后摸著她光滑的背說，不搞也可以，你再補我一點錢，這樣，我們就兩清了……
　　 康小青真想把陳胖子掀下地去，然后閹了他。這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家伙，現在也變得這么壞了。可她一再告誡自己，算了，忍一忍吧……
　　 康小青早就想離婚了，在她從湖南懷化老家趕到陳胖子打工的浙江沒幾天，他們之間就產生了很大的矛盾。胖子和一個姓鄭的工友合租在一個農民房里。那工友喜歡偷窺她洗澡。她又氣又急，便告訴了陳胖子。陳胖子卻不以為然，說看看就看看，又不少你什么。
　　 康小青氣得甩了他一巴掌。她要找那工友理論。陳胖子拖住了她，紅著臉坦白，他們之間有約定，不論誰的老婆來，兩個人都可以看，但只能看，不能來真的……康小青倒吸了一口冷氣，男人怎么可以這樣不要臉?后來陳胖子跪在她面前求饒，說，其實他也不想這樣，只是想省點錢，你要知道，到歌廳消費，很貴的……當然，康小青以后去當小姐，是不是和這有關，那就無從考證了，有一點是肯定的，康小青和陳胖子的爭吵開始逐日增多。而一旦單輝映加入進來，他們之間的糾紛更是多如牛毛，終于有一天，單輝映沒好氣地說，你那個像豬一樣的陳胖子，叫他滾，我不想看到他……康小青也不愿自己生活在陳胖子眼皮底下，她私下里對陳胖子說，你去別處打工吧，我掙錢也可以多點，省得你難受，我也難受……
　　
　　 陳胖子巴不得康小青這樣開口，沒有康小青在身邊，他自由多了。他連忙表態，要么我去我表叔那里，他上次和我打電話說，廣東那邊工地蠻多的，缺木工。
　　 那你再聯系聯系?？敌∏啻咧螂娫?。此后不久，陳胖子便去了比浙江更南的廣東汕頭。單輝映和康小青如魚得水。
　　 花60萬替康小青買了一套二手房，單輝映有種再婚的感覺。這種感覺太美妙了，超過了當初娶方晴雯。要是放在二十年前，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還是改革開放好啊，沒有改革開放，他想要像現在那樣生活，那就是在做白日夢。在辦康小青母子倆入戶、她兒子入小學、替康小青尋一份合適的工作等等的事情上，顯得非常起勁，就像在干自己的份內事似的，他動用了一切社會關系，在較短的時間內將那些事一一都辦妥。
　　 康小青很開心，單輝映也很有成就感。康小青開心在于從此以后可以過一種新的生活了，兒子進了這個城市最好的學校之一——實驗小學；她從此不必再在娛樂業里跌打滾爬，開始有了一個屬于自己的小小的報亭；那套二手房的房產證上確鑿無疑地寫著自己的名字……一瞬時，她懷疑自己像是在做夢。當然，這一切好運，都是一個叫單輝映的男人帶給她的。對于單輝映，她承認一開始就是有好感的，初識那天，如果不是他的暗中相助，吃一頓拳腳之苦，那是免不了的。對方都是醉酒之人，也難說不會鬧出一些什么意外來。那天她自己也喝了不少的酒，聽到他們談的又是自己感興趣的話題，于是便情不自禁地投入進去。完全忘了眼前的人是誰，而她自己又是誰。事后，她也是后怕的。連她自己也惶惑，怎么就控制不住呢?
　　 說出來別人可能不相信，她迷戀時事是因為六年級時的一次出游，那次，她的一個在北京打工的舅舅因車禍死亡，她和哥哥陪著舅媽、表弟赴京處理喪事。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他們是靠著出租車走東闖西的。那些司機個個好口才，說著說著就會說到時事，從國際到國內，幾乎沒有他們不知道的?？敌∏嗦牭媒蚪蛴形?。有一次，她忍不住問一個老司機，大叔，你哪里知道得這么多?老頭嘿嘿一笑，天天在路上，天天在聽廣播，還有那么多的客人，想不知道也不行。她驚喜得連臉都紅彤彤了……從北京回來，她的興趣就變了，成了一個時事的熱愛者，有時候，她說出的信息，連老師也不一定清楚……
　　 但她又是迷惑的，單輝映為什么要對她那么好?這好像有些不可思議啊。她深知自己不是一個傾城傾國的女人，長相上只能說勉強過得去，床上功夫也一般，性格脾氣也談不上好……她問過他，他說，那是緣分。緣分肯定是有的，但總不至于因為緣分，他就送她這么一個大禮。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康小青是信奉這一點的，所以，對他的愛，康小青一直是誠惶誠恐的，有些不自信。
　　 我要拯救你!單輝映不止一次地說過這樣一句話，拯救我什么呢?他不說，她也無法細究。她真的猜不透單輝映是怎樣的一個人，你說他有錢吧，他連正當的職業也沒有，充其量是一個專業炒股者，顯然他的財力還沒到從容地包養她的程度。你說他沒有錢吧，他已經居家十多年了，整天晃來晃去。有傳聞他曾經在股市掘到金，但股市上的錢，是算不得數的。他有才，是堂堂的名牌大學的畢業生，他有膽量，曾經在一家國企呆過，但因為和領導有分歧，和領導鬧得不可開交，成了反腐斗士，后來，那國企破產了，廠長進了班房，他成了下崗工人。他有魅力，曾和別人一起辦過廠，但中途夭折了。他熱情洋溢，精力充沛，充滿理想，對什么都充滿興趣，而且，十分的健談……
　　 更讓康小青迷惑的是，單輝映還有一個和睦的家，他的老婆賢惠，多才多藝，她是他高中時的同學，是機關的公務員，專門干著打假執法的事。
　　 擁有如此條件的他為什么還要這樣干?難道真的是迷住了自己?也不像。單輝映明確告訴過她，他不會和老婆離婚，要她斷了扶正的念頭。這個不是，那個不像，惟一的解釋是：這個男人對她有了興趣，這種狀況就像當年她莫名其妙地喜歡上時事一樣，完全是身不由己。興趣的源頭在于她的愛好，單輝映和她有著同樣的愛好。
　　 既來之，則安之，康小青樂得享受這天賜的好日子。
　　 讓康小青對單輝映言聽計從的還在于，單輝映把她當個知己看待，不但和她高談闊論，還把她介紹給他的眾多的朋友，說，這個康小青口才好，像個政治家。而康小青一開口談國際國內時事，便馬上會投入進去，接著便眉飛色舞了。碰到卡殼的時候，單輝映會跳出來，幫助康小青，有時候即使是強詞奪理，也在所不惜。每每單輝映唾沫四濺，額頭上青筋直暴地據理力爭時，康小青的內心會升起一股溫暖，是的，只有眼前這個男人，才把她當正常人看待……她對他常會有敬畏感，是的，就像敬一尊神一樣。
　　
　　 康小青的居所和單輝映的家在一個小區，也就相隔了幾幢房子。把康小青安置在自己的家門口，這在別人聽來有些匪夷所思，別的人都巴不得躲得遠遠的，他卻逆其而行，是不是信奉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原則。
　　 看著康小青開心的樣子，單輝映就非常自得。他沒想到自己的能耐居然有這么大。想辦的事都辦到了。一點都不亞于任何一個局長、處長的能力。他已經有多長時間沒有這樣辦事了。其實，他非常喜歡辦這樣的事，只有辦這樣的事時，他才覺得自己的血是熱的。像所有60年代生人一樣，從小單輝映就對未來充滿了憧憬，特別是在進入名牌大學以后，理想更是像花一樣綻放。畢業后，進入一家效益極好的國企擔任技術員，他躊躇滿志。那時候的他在心中描繪的宏偉藍圖是：先技術員，再副總工程師，然后副廠長、總工程師，廠長……
　　 人算不如天算，他心中的圖描得再燦爛，也經不起金廠長的TyNVnwu0/+oS0AxFKBJw8s+cvfjPgKWXVbI6pQF3Z28=一句話，金廠長私下說，小單能力是有的，可惜一點都不懂事，幼稚得很。單輝映蒙了，他搞不懂自己怎么就幼稚了?跑去問金廠長，金廠長哈哈大笑，說，你當面來問我這個問題，就是幼稚啊!單輝映還是不懂，說，怎么回事?我難道不可以問?廠長笑得抑揚頓挫，可以問，可以問。我可以告訴你，工作工作，就是出了工，還得交作業，作業是什么，不是單單就一點技術……廠長的手一搖一擺，慢慢就像在作報告了。單輝映的臉一點一點漲紅起來，到后來，便紅成一片，他哆嗦著，雖然是十一月的天氣，他額頭上的汗水卻像螞蟻一樣爬滿了……他怔怔地盯著廠長，他的禿頂在他眼里無限放大，他突然對它充滿了憎恨……
　　 從此，單輝映再也沒有向上的動力了，他覺得自己以前的世界觀有問題，得重新認識。我倒要看看，你金廠長是怎么工作的。這年月就是這樣，許多人是經不起推敲的，單輝映終于抓到了金廠長的把柄……金廠長去了班房，廠子也因此敗落了，他下崗了。別人下崗哭得昏天暗地，他卻暗暗高興，他召集一批人，辦起同樣的廠，生產同樣的產品，折騰了一年多，便維持不下去了。這時候，他才明白金廠長說得是有道理的，工作還真的不能就靠技術，技術在工作里邊只占很小的一部分……
　　 辦廠失敗后，有同學邀約他去幫忙，他放不下架子，說，我想再等等，看看是不是有別的好項目。等是一個借口，實質是不想仰人鼻息。這一等，又是幾年，他成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待業者。
　　 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單輝映不止一次地想，如果沒有股票來救他，他現在會怎么樣呢?他說不上來。股市幫他從窘境中解脫出來，使他有了話語權，有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資本。他甚至覺得，股市就是專門為他這樣的人設計的。
　　 沒有比別人更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了，還是高中時，他就發現在舊社會里，凡是有錢人都喜歡吃喝嫖賭。而吃喝嫖賭在新中國是禁止和批判的，為什么要禁止和批判呢?他得出的結論是那時候大家都很窮，連吃豆腐也要憑票，大家都是沒錢人，所以也就無法吃喝嫖賭。從內心里講，他希望自己是有錢人，也希望有機會吃喝嫖賭。他比別人早熟，因此在高中時就談下了女朋友，是同班的方晴雯。80年代初，以17、8歲的年齡享受到女人肉體之歡的男人恐怕沒幾個，很難講，這是不是他后來喜歡女色的起因。有了錢的單輝映真的細細地體味起吃喝嫖賭的滋味來。這幾樣東西里面，他最愛的是色。按他的話說來，色，往往是和情趣聯系在一起。情趣哪里來，無非是上下兩張嘴，兩張嘴都厲害的人，注定是有情趣的人。而且，他還發現，比起賭來，花在色上面的錢實在是微乎其微?；ㄐ″X，卻能得到天下最美好的東西，那何樂而不為?
　　
　　 而且，炒股最大的好處就在于有時間，上午忙完以后，下午和晚上的時間就可以自由支配了。沒錢時，找女人，是他生活中最大的念想，有錢時，找女人變成了生活習慣。這個城市只要新來了小姐，他總是能在第一時間知道，他也總會想盡辦法去接觸一下。所以，朋友圈里笑話他，叫他作業大王，因為每次打他電話，問他在哪里?他十有八九說是在做作業……對于朋友們的譏笑，他不以為然，說，你們不懂得享受，我的生活可是比蜜甜。
　　 起初對康小青，單輝映也是抱著玩玩的心態的。和他有染的女人多得海了去了。他都有些麻木了，真的能激起他情欲的寥寥無幾。漸漸地，他發現這個女人有一個特點，就是特別會較真，她會為一件事認真到底。這很合他的口味。如果說康小青喜歡時事吸引了他的話，那么康小青的較真，則讓他有些迷醉。他自己也是一個較真的人，當年，如果不是金廠長奚落他，他一氣之下較了真，哪會花三年多的時間來調查他?哪怕后來金廠長托人求情，叫他不要再這樣窮追不舍，否則大家都沒好果子吃。他也不為所動，一直到把他辦進監房，他才住手。老子就是喜歡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閱女人無數，卻在不經意間發現了這樣一個極品，單輝映有些欣喜若狂的感覺，不過，他不會把這種感覺說出去，那是他的體會。女人好不好，關鍵是看她是不是色香味齊全。關于色，這個好理解，一般人都知道，就是長相上要好；香，則是要有體香，那些涂搽的香水不可替代這種香；味，則要求更高，那不單單是肉體上的，更有精神上的……
　　 他豁出去了。
　　 照單輝映原來的觀點，他是不會動搞二奶念頭的，因為怕煩。他習慣了蜻蜓點水，圖的就是一種新鮮。但康小青一出現，卻讓他亂了方寸，他不想錯過這個色香味俱全的女人。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要是她走掉了，哪里還去找相似的人呢?這好比當年皇帝選妃一樣，從數千人中才能選出一二來。他當機立斷，要康小青離婚，讓她告別三陪生涯，一心一意陪他。這樣的女人只配我一個人享用，別人哪有資格享用?單輝映動著這樣腦筋的時候，心里的欲望是無限膨脹的，他想我這樣不就是和皇帝老子一模一樣了嗎?當然他不會讓這種欣喜表露出來的，更不會動和方晴雯離婚的想法。他才不會那么傻。他要的就是有妻有情人的生活，那樣的生活才符合成功人士的身份。
　　 對于把康小青安置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單輝映不是沒有過顧慮，說不定妻子和情人就碰在一起了。那是他不愿意出現的場面。但情況是當時這個小區里恰好有一套價格適中的二手房出售，二是不管怎么樣，進出肯定要比安置在別的小區方便。基于這兩點考慮，單輝映咬咬牙決定下來。
　　 單輝映喜歡康小青，這在他的朋友圈里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單輝映英雄救美的故事，也知道兩人后來如漆似膠。一班人都是同好，非常理解他的舉動。但當單輝映要康小青離婚，并為她購房時，都大跌眼鏡，單輝映這小子昏頭了，怎么可以做這種事，這樣做也太小兒科呢！那不是存心要拆散自己那個和睦的家嗎?方晴雯是不是知道單輝映和康小青的關系，別人無從知道，但他這樣明目張膽地干，方晴雯哪有不知道的，即使一時發現不了，時間長了，終有會發現的那一天，到時候，看單輝映怎么辦?有朋友分析說，要么單輝映做好了與方晴雯離婚的打算，所以才如此囂張。馬上有其他人持反對意見，說單輝映那么一個好算計的人，哪里肯丟了西瓜揀芝麻?不說別的，單是方晴雯一年幾十萬的收入，也足夠他掂量掂量的?？敌∏嘤惺裁?除了有一張嫵媚的臉，其他真的是一無所有。他這樣做，說到底就是好面子，給人感覺好像很有錢似的。
　　 單輝映也金屋藏嬌了，這讓朋友們覺得不可思議，說老實話，他們覺得他似乎還沒實力奢侈到那個程度。打打偏食是不成問題的，問題在于要把人家包養起來，而且還要管被包人的兒子，那算什么啊!
　　 不少人勸過單輝映，說算了吧，女人嘛，一起玩玩是可以的，怎么可以當真呢?像她那種人，閱歷未必比你淺，誰玩誰還不一定呢。你動真情，可是要吃啞巴虧的啊!這么多錢砸下去，又沒個回報，圖什么呢?
　　 圖什么呢?單輝映自己也說不上來。但他要的是感覺，成功人士的感覺。被人尊重是一件很享受的事，那種滋味只有自己知道。于是他照例是笑笑，慢條斯理地說，花點錢，玩玩吧，投的錢，就當在股市里蝕了。
　　 朋友們都嘆氣，知道單輝映是個主意很定的人，一旦拿準了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他們勸是勸，但主動權在單輝映那里，他要不肯懸崖勒馬，你有什么辦法?
　　 他們也替單輝映擔驚受怕，不知道這事拆穿以后，會發生什么變故?
　　
　　 單輝映干的事，方晴雯大部分不知道，知道的小部分也往往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不要責怪方晴雯的粗疏，實在是單輝映太會變了，他像一條變色龍，總是在變，弄得方晴雯眼花繚亂，好像在霧里看花，壓根兒搞不清哪是真的，哪是假的。還有方晴雯要上班，她不可能也沒那份精力專門盯著單輝映。在那些休息日里，單輝映像一條蛇那樣纏著她，讓她無暇去忙別的。再說，單輝映那張能將死人說活的嘴，常常叫她無計可施。
　　 比如說那個康小青吧，有一次，有個要好的小姐妹對方晴雯說，你老公和一個叫康小青的三陪打得火熱，也親眼看見他帶著她在汾湖風景區玩……康小青她當然認識，經單輝映介紹認識的，那次K完歌，吃夜宵，康小青正巧打單輝映的電話，問他在哪里?單輝映說，在吃夜宵，你也過來吃吧?？敌∏鄟砹耍瑔屋x映落落大方也對方晴雯說，這是康小青，天上人間的領班，歌唱得好不稀奇，稀奇的是她關心政治。那天喝酒說笑時，康小青談的是朝鮮，她說我看過一篇博客，講有人去朝鮮游玩，住宿在賓館里，飯老是吃不飽，于是他向服務員要，可服務員每次都不給他盛滿。客人火了，問，為什么不盛滿?服務員笑盈盈地說，我們的規矩就是這樣，我想先生你總不會要我們破壞規矩吧?？腿艘汇?，想了很久也沒想出辯駁的話，只得啞口無言地看著那群笑得燦爛的服務員。說完這個笑話后，康小青一本正經地評價說，其實，愚昧也不完全是壞事情，朝鮮的現在，就像我們的六七十年代。當時有誰會去追究我們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我們一直以為在向共產主義邁進。問題是要集體愚昧，而不能只愚昧部分人，中國那時如果也是一部分人先富起來，早就亂套了。朝鮮實行鎖國政策，不能說一點道理都沒有……
　　 康小青的一番話，同樣把方晴雯震動了，她像看稀有動物一樣地看著這個眼圈化得像大熊貓的女人。呵呵呵，她無法把一個關心政治的人和一個三陪小姐等同起來。那人給了她一種滑稽的感覺，那時劃過腦際的是，這女人會不會是這種專業的畢業生，說起國際國內時事來，一擼一大把，好像非常有研究似的。當然，她那時一點也沒有把這個女人和單輝映聯系在一起?，F在聽小姐妹說起，方晴雯就覺得很沒面子，她聽從小姐妹的建議，要管管他。
　　 你和康小青怎么回事?方晴雯很憤怒。
　　 單輝映嬉皮笑臉地說，什么關系?老關系，一個很談得來的小姐妹。
　　 你帶著她在汾湖玩是什么意思?方晴雯氣不打一處來，她瞪著眼睛嚷。
　　 單輝映還是嘻皮笑臉的，看你一本正經的樣子，我還以為什么天大的事?？敌∏喾诤]去過，恰巧我有空了，就陪她去逛逛。就一起逛逛也犯法了?方晴雯悲憤地將一只茶杯摔在了地上，你還有臉皮說!
　　 單輝映委屈地說，人家求我，我總不好意思推脫吧，畢竟是小姐妹嗎。
　　 小姐妹小姐妹，你他媽的一個大男人，整天就知道小姐妹，小姐妹能當飯吃啊!方晴雯用力地跺著腳，這是她的招牌動作。單輝映有的是小姐妹，常常是一抓一大把。她都懶得管了，管也管不好，他總是那么得空閑，時間在他那里莫名其妙地多了出來，而且，他總是能吸引女人。
　　
　　 單輝映還是一臉的無辜，他攤著雙手說，我也不想和她們交往的，可我沒有同事，沒有同事就只能交小姐妹……方晴雯最怵他講這個，一提這，她就郁悶。這是她的心病，也正是這塊心病，導致她在許多問題的處理上都顯出軟弱來。
　　 在她眼里，單輝映一直是個與時俱進的人，把他的小聰明發揮得淋漓盡致。她和他是高中談的戀愛，當時她亂了分寸，他卻仿佛一點都不受影響，考試戀愛兩不誤，高考順利進了一所名牌大學，而她卻名落孫山。當時她很恐慌，惟恐他會像一只風箏一樣飄走。于是想盡辦法討好他。一到星期六，就趕快搭了班車去省城看望單輝映，給他帶好吃的，好玩的，順便還捎上新衣服，把單輝映伺候得舒舒服服。單輝映大學畢業，本來可以留在省城的，但因為方晴雯無法到省城工作，于是單輝映就回來了?；貋砹?，就有些高方晴雯一頭的樣子，好像是方晴雯欠了他一樣。方晴雯呢?也感覺他是為了她才作出的犧牲，于是好多地方都讓著他，比如說，單輝映說要晚一點結婚，她說你想什么時候結婚就什么時候結婚，我聽你的；又比如，結婚后，他想晚一點要小孩。方晴雯還是那句老話，你想什么時候要就什么時候要……家人看著也不舒服，你方晴雯好歹也是機關中層干部，怎么就像一個家庭婦女似的?沒地位不說，還盡犯賤!為這事，沒少罵她。
　　 方晴雯呢，卻像沒事一樣地不計較，她心里清楚，是愛讓她無由端地寵著他，二十多年了，這個男人給了她太多的浪漫，她都在浪漫里走不出來了。他身上的好多東西都是她喜歡的，比如聰明，比如情調，比如能說會道，比如風趣，比如會賺錢，比如愛孩子……他的好色她不是不知道，但他總有理由把她說通，拿做愛這件事來說吧，他說，腳板往前生，做愛人人想，關鍵是跟什么人做愛，有些人是萬萬不能做愛的，比如艾滋病患者，哪怕對方貌若天仙，你也絕對不會去做的；比如有血緣關系的，你也不能做，那是法律明文規定的，有倫理道德在里面；比如比你年紀大的，你做，會有心理障礙……去掉這些，剩下的就不多了，最合理的就是和老婆做愛，問題是老婆如果月經來了，在那些日子里，男人又特別特別的想做愛。這時候該怎么辦?當然，用手淫的辦法是能解決的，但長期以往，會影響身體，也影響夫妻性生活質量，所以采取的辦法去找個替代品，這個替代品也不是誰都可以代的，那至少得得到我的認可……我也得考慮我自己的安全。我的安全就是你的安全，如果我不負責任，跟誰都胡來，那你不生病才怪呢。你現在健健康康的，那就表明我是鄭重其事的，不會瞎來的，再說嘛，我是去解決生理問題去的，生理問題解決了，然后考慮其他問題就可以輕裝上陣了。不要說我等小人物，哪怕像做到美國總統那么大官的克林頓，也照樣喜歡裙底下的風光……這影響他們夫妻關系了嗎?沒有，希拉里照樣談笑風生……方晴雯也清楚，單輝映根本就是歪理，明知是歪理，她卻沒法辯駁，因為爭論到最后，單輝映會說，如果問題不可解決了，那么就兩敗俱傷，用最后一招，離婚。但離婚有什么意思呢?你還得結婚，還得和男人做愛，還有，你以后找的男人也不見得一定比我優秀，那你的日子不是還要難受嗎？……
　　 他的嘴永遠是那么厲害，看問題是那么的透徹。他多次在她面前吹牛，人生么，就是生出來活下去，不管走什么樣的路，最終殊途同歸，統統變為空氣。他甚至為他的好色注釋，為什么同樣一個人，如果官職只是一個鄉干部，他搞婦女就是流氓活動，如果他做了省里的干部，他搞婦女，那就是娛樂活動，如果他是中央的干部，他搞婦女就是健身活動了。都是一樣的動作，為什么結果不同呢，那是因為他們的身份不一樣。我既然無法做到中央的干部，那我就把自己想象成中央干部，我所做的是在健身……
　　 單輝映在外面花天酒地，但回到家卻像什么也沒有發生過，該做家務做家務，該照看小孩就照看小孩，一點都不含糊。他不像別的男人，外面有了女人，就視家中的女人為眼中釘，肉中刺，千方百計要置女人于死地，但單輝映不，他奉行的是家中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用他的話說來，就是這一點不矛盾。紅燒肉我喜歡，蘿卜青菜我同樣喜歡?？此诩依餂]心沒肺的樣子，方晴雯常常會發生錯覺，以為別人在她耳邊所說的只是謠言，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單輝映。別人這樣說，好像有嫉妒的成分在里面，存心破壞她和單輝映的關系。
　　 對單輝映的演變過程，她是看在眼里的，他由一個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的優秀大學畢業生變成了一個喜歡吃喝玩樂的混子，先前，只要一說起關于時政類的話題，他會滔滔不絕，仿佛一個演講家一樣激情四射。而現在他對什么都無所謂，只有在談到女人和錢時，才會讓他像注射了嗎啡一樣地興高采烈。有一年春節，他們局里吃年夜飯。他們局里的一班領導，知道她的老公是個好酒量，口才又好，都想見識一番，特意安排他們夫妻倆和他們同桌。原來是想弄點氣氛出來，誰知酒還沒過三巡，那酒桌就被單輝映掀翻了，一個副局長讓他打了一大巴掌，半個臉都腫了。那副局長不識趣，在酒桌上多次表示出對單輝映的關心，說像他這樣的優秀分子，不弄個工作干干，那實在是委屈他了。如果有需要，他可以幫他的忙。單輝映禮貌地說，我不想去干什么工作，我認為我現在的工作挺不錯的。那副局長很驚奇地問，什么工作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老婆說你是無業游民。單輝映說，炒股不是也是工作嗎?副局長嘎嘎嘎地笑得開心，炒股算什么工作?照你這么一說，我那退休了的老媽也在工作了?她炒股可完全是為了湊熱鬧，找樂子，真的是鬧著玩的……太好笑了!
　　 單輝映微笑著的臉刷地變了，他想也沒想就給了對方一巴掌，聲音之巨，把在座的人都嚇了一大跳，緊接著，那酒桌就翻倒了，那些盤子啊杯子啊酒碗啊，發出了叮叮當當的聲響，就像在開音樂會似的……在一片驚愕中，單輝映頭也不回地跑出了酒店……
　　 那晚一直到后半夜，方晴雯也沒見單輝映回來，打他手機，通是通的，卻沒人接。方晴雯慌了神，趕緊報警，通過定位系統，總算在城郊的天主大教堂里找到了他。他人好好的，卻像一只貓那樣萎縮著，看到方晴雯，他哭得像個孩子，他不住地問她，我是不是沒用的家伙?方晴雯的眼淚下來了，她從來沒有看到單輝映如此傷心過，哪怕在國企工作，遭受金廠長排擠那陣，他也照樣談笑風生。她把單輝映抱在懷里，她感受到了他的身子在瑟瑟發抖。她裝出笑臉說，你怎么會沒用呢?你比我們局的那些頭頭腦腦不知要聰明多少倍，你忘了你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而他們狗屁不如……
　　 單輝映把方晴雯抱得緊緊的，雯雯，還是你了解我，你不要離開我。
　　 方晴雯愛憐地說，大傻瓜，我怎么會離開你呢，有你和兒子，我就心滿意足。而且，我們并不缺錢……
　　 沒有錢的日子，單輝映一直琢磨著掙錢，等到有了錢，他卻挖空心思想著花錢。他像是看破了紅塵，生活的樂趣就在于游泳、健身、喝咖啡、泡澡室、上酒吧、釣魚、會朋友、找各色各樣的女人、K歌……
　　 其實，對于單輝映這樣的生活，方晴雯是容忍的，你不讓他這樣，那又怎么樣，她有她的底線，那就是他的心不能由別的女人分享，只要他還惦記著這個家，她這個人，兒子這個人，那她就知足了。還有，單輝映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讓她覺得很溫馨，他說，我真要變壞，那是誰都攔不住的，可我不想變壞。我如果有點壞，那肯定是時代造成的。
　　
　　 康小青每天早晨6點起床，煮好粥后，她便騎著電瓶自行車去郵局拿報紙，將報紙拿回報亭后，再去小區門口的便利店買好生煎包子，那是她和兒子喜歡吃的。喚兒子起了床，洗涮、吃早飯，然后送他上學。忙完這一些，她就開始賣報了……這樣的生活，康小青已經持續了有半年多了。由最初的好奇、驚訝，變為坦然。應該說，這樣的安穩生活是她喜歡的。當年出來打工，目的也是想過這樣的生活，但丈夫陳胖子不可能給她，于是她只好自己親自出馬。自己苦苦努力著時，碰到了單輝映，單輝映一插手，原本那些看上去要很長時間才能實現的東西，一下變得輕而易舉，屬于自己的房子有了，兒子也來到了身邊，她和兒子的戶口都轉到了浙江……康小青沒有理由不開心。
　　
　　 開小報亭是單輝映的主意，他對康小青說，對你來講，最重要的是有吸收營養的機會，你賣報的間隙，可以閱讀，你喜歡時事，大量的閱讀是必不可少的。能夠把工作和愛好結合起來，那是世界上一件幸福的事。工作量不重，收入足夠養家糊口，最最主要的，我還可以有一個落腳點，可以時常到你這兒來討論時事……康小青笑瞇瞇地說，我依你。
　　 單輝映有他的想法，他想康小青那么活泛的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有東西拴住她，而開報亭就可以讓她固定在一個地方。借口也是有的，那就是接送小孩方便，報亭安置在離學校不遠處……他常常得意自己的不動聲色。
　　 往往是9點一過，報亭便冷清下來?？敌∏嗟靡哉J認真真地閱讀各類報紙，有時候，她還會把一些自己認為重要的順手記下來。單輝映得知后，呵呵呵地笑，說你還寫讀書筆記，以后可以去給人上課的。康小青漲紅了臉說，那還不是替你準備的，我怕一時記不起來，好記性不如爛筆頭么!上午康小青一般是不會打電話給單輝映的，上午他在股市里，任何人不得打擾他。當然，也不天天這樣，有時候就蒙頭大睡，一直睡到12點，他才起來。所以康小青12點12分準時給他打電話，之所以掐這個時間，是有要你要你的諧音在里面。單輝映注重細節，康小青便也細節起來。通話基本上什么都談。談完了，要是單輝映沒什么事，他會開著車，到她的報亭來轉一下，也不下車，搖下車窗玻璃，沖著她揮一揮手，嗨。有時候，就丟一些零食什么的給她。
　　 單輝映一星期有一二天到她這兒來和她做愛，也不確定時間，悄悄地來，悄悄地走，從沒在她那兒過夜。康小青有些怨言，單輝映安撫她說，我們是萬里長征開始了第一步，以后就會慢慢好起來的。兩人若是情長久，又豈在朝朝暮暮!你要想我，我隨時可以來叫你開心。單輝映油頭滑腦地說。
　　 去去去，就想著那點破事，沒出息。康小青數落他。
　　 他嘿嘿一笑，男女在一起么，也就這么一點事值得高興。
　　 呸，你快走。我聽得耳朵皮都起繭了。康小青催他快走。
　　 走嘞。單輝映一踩油門，車便離開了。望著越駛越遠的那輛銀灰色的轎車，她的眼里漸漸涌起一種復雜的情感。是的，現在生活是安穩下來了，但她不知道明天會怎么樣，她和單輝映到底是什么關系呢?他這樣做，到底是為什么呢?那么多的東西集結在她的腦子里，可她不想去理，因為她無力去理。她不知道會怎么樣，她所能做的，就是等待。不盡的車流和人流一下子變得模糊起來……
　　 康小青那里有了交待，單輝映便去浴室找小姐敲背去了，邊敲背邊和他的一些狐朋狗友聊永遠也聊不完的天。到下午5點，他就雷打不動地開著車去接兒子放學。當然，碰到他心情好的時候，他也會順便去方晴雯的單位接她回家。車到樓下，打一個電話給方晴雯，說，領導，車在下面等你。方晴雯驚喜不已，像一頭小鹿那樣躥出辦公室，嘴里嚷嚷，叫他不要來接，不要來接，他又來了，臉上卻寫滿了得意……兒子提議，我們去吃肯德基。單輝映不假思索地說，好，去!一家子于是歡天喜地去了。
　　 方晴雯和兒子吃得津津有味，單輝映忙著接聽電話，他的電話總是那么忙碌，朋友小郭打電話，邀他晚上搓麻將，他答應下來。小郭問，政治家帶不帶?朋友們給康小青取了個政治家的綽號。不帶不帶。把她搞定了就不帶了。我們唱歌去就把她帶上，還可以少付點小費!單輝映眉開眼笑地說。一瞬間，他感到自己很充足，幸福感像水一樣漫開來……
　　
　　責任編輯：劉照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