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干點事業行,家長里短過日子真不行。這一點我有切身體會。
前些年,兩個孩子上學,我和妻子的工資收入又不高,日子過得緊緊巴巴,常常入不敷出。妻子過日子細,恨不能一分錢掰成兩半花。平常吃剩的飯菜從不輕易扔掉,下頓熱熱再吃。別人實在不愿吃了,她自己泡上干糧,三口兩口扒進肚里,抹一下嘴巴,挺香甜的樣子。平常買菜,也是專揀便宜的買,時鮮菜,反季節菜,如果沒有一家人一致的強烈要求,甭想在飯桌上見到。有一天,妻子下班回來,自行車后架上馱著個裝得鼓鼓的編織袋,顧不上停住車子就對我說,快解下來,她又急急忙忙跑了回去。不一會兒,又提著個裝得滿滿的袋子回來了。我解開車子上的袋子,原來是些拳頭大小的白菜孩子。妻子很激動地說,一個老農拉了一車子在路邊賣,便宜,一塊錢五斤,大白菜都一塊錢一斤呢。看這些白菜孩子小,可嫩呢。說著,又把剛提回的一袋子倒了出來,全是白菜幫。妻子說,白揀的,不要錢。你看這些白菜幫,也很嫩,挑巴挑巴一樣吃。整個一晚上,妻子的心情都很好,做飯的時候還哼著歌,好像撿了個大元寶似的。
妻子從來舍不得給自己買衣服,女兒不穿了的,她再對付著穿。現在的衣服不破不舊的,就是不時興了,咱這歲數了,沒那些講究,妻子說。一次,女兒放暑假回來,碰上她媽在院子里洗衣服,穿的上衣是大兒子在警校換裝時替下來的襯衣。兒子一米八的個子,襯衣穿在瘦小的妻子身上,唿唿扇扇像個大燈蛾子。女兒實在看不下去,硬拽著她媽去買了件襯衣。
隨著孩子們的長大,又都有了固定的收入,該買的,孩子們不通過他媽知道就全買回家來了,妻子那種一分錢掰開花的生活方式不知不覺中被一點一點地蠶食了。妻子有點失落感。有時,一個人好長時間坐著,似在追憶著過去了的某些情節,最后,往往是長長地嘆息一w1hmHYzOaGn2BScSyOMnJg==聲。一天下班回到家,妻子從進門到吃飯都沒說一句話。我感覺可能是有什么事情。在班上和同事鬧別扭了?挨領導批評了?我設想了好幾種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最后,還是決定問問她。
是公司里小劉的兒子得了敗血癥。
就這呀,我以為你出了什么事呢!
公司號召全體員工給她捐款。
我明白了,這回又戳到了妻子的肋叉子。凡往外拿錢的事,妻子的心情我是知道的。思前想后,我覺得有必要做做妻子的思想工作,無論如何,要識大體。我先給妻子洗了個蘋果,把她的情緒調整到趨于高興的程度,談起事來更能容易接受。我說,這種事屬于善舉,多少無所謂,但你必須有所表示,別人捐二百,咱捐一百也沒人笑話你,如果一點也不捐,同事之間以后見了面怎么說話?對當事人也不好交待。你細想想,你們單位的事當然你做主。我說了一大堆,妻子一直沉默著。我試探著問,你打算捐不捐?
捐。妻子回答得異常痛快。我慶幸自己的洗蘋果策略起了作用。
對嘛,我就知道我老婆不是那種不解事的人。可又一想,她如果捐個十塊二十的應付一下,和不捐差不了多少,只能被人指脊梁。又問,你盤算好了嗎,捐多少?五千。
這很出乎我的意料,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多少?
妻子沒有馬上回答。停頓一會兒,說,在路上看見個小狗小貓被車撞死了,心里還挺難受呢,這是個人呀,一條命呀,盡咱的最大力量幫她一把,真能治好了,心里的滋味就不是錢能買的了。幫個一百二百的,什么作用也起不了。
我怔怔地看著妻子,真沒想到,原來妻子是個如此深明大義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