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生態視閾下的《呼嘯山莊》解讀

　　摘要:人類的情感是一種精神活動，精神生態關注人的精神存在。《呼嘯山莊》所表現的情感超越了常人的感受，主人公希刺克厲夫和凱瑟琳強烈的、不受道德和倫理約束的物欲和情欲造成了他們精神存在的失衡，從而釀成了一系列的人生悲劇，同時也給處于精神困惑中的人類帶來了心靈的震撼。
　　關鍵詞:《呼嘯山莊》；精神生態；物欲；情欲
　　
　　一、引言
　　《呼嘯山莊》是19世紀英國女作家埃米莉·勃朗特的一部小說。自出版以來引起了評論界的廣泛關注，各種評論層出不窮。有人說它是“最讓人猜不透的英國小說之一”。的確，這部小說從人物到人物的情感都帶給讀者一種截然不同的感受，尤其是小說中男女主人公希刺克厲夫和凱瑟琳之間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以及后來由于凱瑟琳嫁給林惇后引起希刺克厲夫冷酷無情的殘忍的復仇都超越了常人的心理承受力，令人覺得奇特、“野蠻”，甚至費解。也可能正因為如此，小說才顯得與眾不同，魅力無限，使人常讀常新，百讀不厭，難怪戴維·塞西爾說：“在維多利亞時代的小說當中，《呼嘯山莊》是惟一的一部沒有（即使是部分地）被時間的塵土遮沒了光輝的。”
　　二十世紀生態批評的興起又為研究這部獨具魅力的小說開辟了新的視角。我國著名學者魯樞元先生提出了“精神生態”的概念，“精神生態在人類世界中的位置，……盡管與自然生態、社會生態有著密切的聯系，也仍然可以劃出一個相對獨立的研究領域”，因為“就現實的人的存在來說，人既是一種生物性的存在，又是一種社會性的存在，同時，更是一種精神性的存在”。這種說法不無道理。精神，是人和動物的主要區別。“人的存在就其質的規定性上，是屬于精神的。”法國作家雨果也說過：“人有了物質才能生存，有了理想才談得上生活。”這里的“理想”其實就是一種精神活動。人作為動物的一種，在基本需求方面和其它的動物沒有本質的區別，食、性也。食是為了維持生命，性是為了延續生命。但當人從其它動物中脫穎而出成為人以后，人的要求就不一樣了，人就有了各種各樣的物質的和精神的欲望。在現代社會，人類文明高度發達，人類衣食無憂，但卻面臨著巨大的精神問題：“文明仿佛故意和現代人過不去，在帶給人類物質豐盈的同時，卻吝嗇地把人的精神弄成一片荒原。”魯先生“精神生態”的提出將人類所面臨的窘境上升到了理論的高度，為解決人類面臨的精神問題提供了難得的理論依據。
　　二、“欲望”與“精神污染”
　　《呼嘯山莊》可以說是一部欲望悲劇。導致主人公希刺克厲夫和凱瑟琳悲劇命運的根源在于他們各自的不受道德和倫理約束的強烈的物欲和情欲，這一欲望使得他們失去理智，變得瘋狂。
　　希刺克厲夫和凱瑟琳一開始感情甚篤，本可以喜結連理，共享天倫。孰知，接下來故事突發其變，陡然轉折：他們倆的畫眉山莊一旅使凱瑟琳心猿意馬，嫁給了英俊瀟灑而且富有的林惇，因為林惇有“淺色的頭發，白白的皮膚，穿著和舉動……文質彬彬，而且……有錢”，一個看似無足輕重的“而且”放在了“有錢”一詞的前面，卻透露出凱瑟琳在擇偶問題上價值的判斷，強烈的物欲占據了她太多的心靈。雖然凱瑟琳“對希刺克厲夫的愛恰似腳下永恒的磐石：雖然看起來它給你的愉快并不多，可是這愉快卻是必不可少的”，而“對林惇的愛就像是樹林中的葉子：我很清楚時光會將它改變，就像冬天將改變森林一樣”，但是，林惇家的富有還是讓凱瑟琳愛情的天平陡然失去了平衡。雖然她嘴上說深愛希刺克厲夫，并且聲稱嫁給林惇也是出于對希刺克厲夫的愛，但是，她第一次見到畫眉山莊時的狂喜使我們不得不懷疑她嫁給林惇的真正動機：“啊！可真美——一個漂亮輝煌的地方，鋪著猩紅色的地毯，桌椅也都有猩紅色的套子，純白的天花板鑲著金邊，一大堆玻璃墜子系著銀鏈子從天花板中間掉下來，許多光線柔和的小蠟燭照的它閃閃發光。”
　　可見，對物質財富的欲望才是攝走凱瑟琳天真與純情的撒旦。此時的凱瑟琳因為物質的誘惑而移情別戀，她看重更多的是林惇的相貌和家產，而不再是真正的愛情，她親手拉開了接下來一系列悲劇的序幕。“在本來屬于精神空間、心理空間的活動領域，”卻“被物質和金錢所填充”，“人類精神的火炬在物質的滔滔洪水中暗淡下來”，造成了悲劇的在所難免。凱瑟琳，作為一個有血有肉、浪漫純情的女性，跌入了人類總也跳不出的怪圈：人類的物質生活豐富了，而精神卻墮落了。這是一種精神問題，是一種“精神污染”。
　　誠然，欲望是人類進步的動力，人類辛勤的勞作和付出無不是為了欲望的滿足，而欲望的滿足就其實質來說就是幸福。沒有了欲望和對幸福的追求，人類的文明就會停滯不前。但是，人類在追求幸福的過程中常常使自己走入歧途：物質生活富裕了，精神生活卻貧乏了。“精神的失落”、“精神的衰敗”成了一個越來越困擾現代人的問題。
　　三、物欲對精神的銷蝕
　　在日新月異的社會發展中，人類的物質財富不斷豐富與滿足。在對物質的追求與向往中，人性也在潛移默化地變遷著。物質所形成的巨大沖擊力無時無刻不在扭曲或激勵著人性的發展方向。有時物欲的殘酷會抹殺掉人性的溫情與恩愛。人們往往只專注于對物質的追逐和擇取而忽略了對精神的追求和衛護。這種對物欲的狂熱被一些學者稱為“物欲癥”。
　　凱瑟琳和希刺克厲夫都自甘淪為欲望的囚徒，不但使自己痛不欲生，也使周圍的人痛苦不堪。他倆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哥哥辛德雷的咒罵與毒打也不能阻止和中斷兩人的愛情，只要兩人能夠在一起，但是，林惇家的富有還是讓凱瑟琳嫁入了畫眉山莊，成為了林惇太太，此舉也使希刺克厲夫深受打擊，憤而離家出走，此后三年音信全無。凱瑟琳幼稚地認為金錢萬能，認為嫁給有錢人就可以改變希刺克厲夫受虐待的命運，她在金錢與幸福之間畫上了等號。她的做法看似荒謬，可是現代人在這個問題上又何嘗不是如此呢？人們往往認為幸福的程度與財富成正比，而嚴酷的現實總是使人們痛苦不堪，財富的增加不能代表幸福指數的提高，結果往往相反，隨著財富的增加、金錢的增多，人們越發感到空虛和無聊，各種精神問題諸如抑郁、狂躁、變態等種種精神不正常的現象卻陡然增加。
　　凱瑟琳的行為使希刺克厲夫意識到了物質財富的價值，三年后回家的他已儼然一位闊少，不但腰纏萬貫，而且學會了賭博、欺騙等一些惡習。更為可恨的是，他將這些不義之財和陰險的“處世之道”當成了對凱瑟琳及周圍所有妨礙他與之結合的人復仇的資本。他喪心病狂地一步步占有了兩個山莊，同時還對曾與他為敵者進行恣意的折磨。因為他堅信財富就是權力和力量，財富就是一切！正如他所愿，呼嘯山莊和畫眉山莊最后都歸到了他的名下，可是他并沒有得到幸福；精神的失落和昔日戀人亡靈的呼喚使他徹夜難眠。此時的他只是徒有兩個山莊主人的軀殼，在精神和愛情上他是個一無所有的乞丐，這讓他痛不欲生。最后，他絕食三天離開了這個既愛又恨的世界，終于又和自己的心上人漫步在昔日曾給他們帶來無限歡愉的荒野上。由此可見，物質財富雖然是幸福的基礎，但并不是幸福的絕對保障；精神財富(比如愛)才是幸福的源泉和精髓。幸福有了精神源泉，才不會枯竭，幸福之泉有了物質的保障和催化，才會源遠流長。
　　四、情欲對人性的吞噬
　　如果說凱瑟琳在嫁給林惇之前她與希刺克厲夫的關系是純潔的愛情的話，那么婚后她與希刺克厲夫的關系就背離了愛情的軌道，只能稱得上是情欲。愛情是男女間基于一定的社會基礎和共同的生活理想，在各自內心形成的傾慕，并渴望對方成為自己終身伴侶的一種強烈、純真、專一的感情。性愛、理想和責任是構成愛情的三個基本要素。沒有了責任的愛情就失去了道德的約束，有可能會將當事者引入歧途。凱瑟琳和希刺克厲夫既然彼此相愛，他們就應該沖出各種束縛的藩籬結為夫妻，繼續在婚姻中使這種美好的愛情得到延續。可是，凱瑟琳婚后雖然在婚姻上委身于林惇，但她卻慷慨地給希刺克厲夫留下了感情的空間，全然不顧丈夫的反對和婚姻的倫理，結果徘徊于兩個男人中間使她心力交瘁，早早撒手人寰。而她的行為也直接將自己昔日的戀人希刺克厲夫送上了復仇的不歸路。他們之間的感情，到底是愛還是恨？可能就連他們自己也說不清。
　　人和動物的最重要的區別之一就是人是有理性的動物、具有道德感；而動物卻沒有這些專屬人類的特質。婚后的凱瑟琳本應該忘卻過去與希刺克厲夫的感情糾葛，精心編制她與林惇愛情的小巢，相夫教子；可是，她卻在家庭之外苦心積慮地為昔日的戀人營造了一個感情的安樂窩，與其重溫過去的激情和浪漫。此時的他們已喪失理性，違背道德良心，受激情與情欲的駕馭。更甚之，希刺克厲夫不再僅僅滿足于與凱瑟琳的激情，他已失去人性，展開了對兩個山莊瘋狂的復仇。他不再有任何道德和良心的顧及，恣意地享受著“本我”得到滿足的快感。不受倫理和道德觀念約束的情欲，猶如一匹脫韁的烈馬，遲早要把人生的馬車拖入萬丈懸崖。誠如弗洛伊德所說：“人如果賺了全世界卻賠上了自己的靈魂，那有什么用呢?”
　　《呼嘯山莊》是一個主人公放縱自己“物欲”與“情欲”的悲劇，它向我們現代人發出了深刻警示：追求幸福時，少一點兒物欲；追求愛情時，多一點兒道德和責任，人類才可能獲得精神上的富有和永生。
　　
　　參考文獻：
　　[1] P.迪維諾.生態學概論[M].北京: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