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人(組詩)

　　村莊
　　我突發奇想 從木質的
　　旋梯 攀進已闊別多年的
　　村莊 在這個球形巢穴里
　　圈住著善良可親的鄉鄰
　　這些混沌已久的人們
　　開始被迫遠離腳下的土地
　　文明的腳手架 把進村的
　　小路 抬的老高 就在
　　傍晚的時候 一個鋼鐵的
　　手爪 蛇頭般探入球體
　　鄉親們開始四處逃竄
　　一個聲音喊 拆遷的來了
　　街道
　　仲景路往南 農歷十六的
　　月光 伴著斷檐殘壁的
　　廢墟 在這塵土飛揚的
　　拆遷日子里 女人們
　　依舊在廢墟旁 臨街
　　買賣小商品 男人們
　　依舊在廢墟旁醉食宵夜
　　老頭們依舊在廢墟旁
　　蹲著抽煙 有一個人
　　拐進廢墟里小解 這是
　　一個沒人愿意去收藏記憶的
　　時代 大家說 天
　　一下子 就亮了
　　醉酒的人
　　醉酒的人 躺在街道
　　有人說 他醉了
　　有人說 他太累了
　　也有人說 也許他是個
　　流浪人 躺地熟睡的人
　　被警察弄醒了 他
　　極不情愿地睜開眼
　　別吵 我正在麥地里
　　傾聽種子發芽的聲音
　　或者
　　遲遲未放 癌變的花朵
　　年輕的紫藤 在街心花園
　　一廂情愿 錯過的吻點
　　最溫柔的雨和夜的眼睛
　　頻繁的陣痛是一種負擔
　　第七層樓上 護士的口罩
　　或者 你還可以遠視
　　病房窗外的 玉蘭花海的白
　　生日之歌
　　讓我們的腳步停止吧
　　你是仲景橋上 安靜的
　　月光 讓我們的腳步
　　繼續吧 你是
　　張衡路上 次第花開的
　　玉蘭 我們還能
　　說些什么呢 在這
　　塵世中相遇 相知
　　愛才是最完美的誕生
　　感謝土地 感謝生命
　　感謝母親 感謝
　　牽著我手的你
　　一支煙
　　焦烤中的城市
　　烈日下的街頭 一個
　　女孩 清涼般地洇出
　　她揮揮手 我打開
　　的士車門 載她駛離
　　這家賓館 就像我經常
　　送其他人回家一樣
　　車上的女孩很秀美
　　車上的女孩很性感
　　車上的女孩更帶著
　　一臉的憂愁 她說她
　　很煩 她一邊又在
　　揉捏手里的兩張人民幣
　　她不停地打電話
　　不停地發信息
　　她說她很孤獨
　　她很需要有個人來陪
　　她不停地更換要去的
　　目的地 最后她點上
　　一支煙 用煙霧訴說
　　她的人生 她的悲傷
　　更多的時候 我喜歡
　　就這樣靜默著 用樹的
　　語言 去和另一棵樹
　　交流 就好比我站在
　　一個街口 無動于衷地
　　看人世間的一些匆忙
　　匆忙走過的人 匆忙
　　馳過的車 此時的我
　　更是呆板的 譬如路邊的
　　一尊雕塑 譬如草地上
　　躺著的累了的軀體
　　她談她的情感 她的生活
　　她的哀怨 她終于長長地
　　嘆了一口氣 停止了訴說
　　問我 要不要抽上一支
　　我搖了搖頭 她終于
　　想下車了 她毫不在乎
　　支付高昂的車費 她說
　　她要去找個地方喝酒了
　　她說喝完酒 再繼續
　　去找人民幣 這個
　　美麗的女人走了
　　生命中哀怨的煙霧
　　卻籠罩著的士的車廂
　　這個美麗的女人剛下車
　　又上來一位沉默少言的
　　少女 她上來先燃支煙
　　遞給我 然后自己
　　給自己也燃了支 直
　　下車 除了微笑
　　再沒有多余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