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氣

　　高橋夫婦要請我們吃日本燒烤，出租車開了很久到一條小河邊，又走了很多路，遠遠地看見一家東京市內少見的破店?？礃幼?，這家燒烤店至少開了50年，門窗桌椅歷經煙熏火燎變成了核桃木的顏色，如果挑一簾青布白字幡出去，上書“酒”，活脫中國電影《新龍門客?！返呐臄z點。
　　進得門里，見客人清一色城里打扮，年輕的居多，侍者卻都是鄉下老太太模樣，大呼小叫送酒端肉，跌跌撞撞忙成一團。怎么請客帶我們上這種地方？正納悶著，一股濃煙滾滾而來，我忍不住咳起來，用手絹捂住鼻子。身邊756c4fac19c1bcaeff4f0c4e08e093b3eea1007c8f7a3a91cfe6d839f21e9512的高橋先生“呵呵呵”笑起來，深深地呼吸一下，舒暢道：“真是好地方！”
　　盤腿坐上榻榻米，透過滿屋子著了火似的煙霧，看見每張桌上的煙源就是燒烤用的爐子，里面裝著木炭，上面擱一塊鐵絲網，大家都在把蘸飽了調料的牛肉、羊肉、牛舌頭、排骨什么的往上面放。肉“哧啦哧啦”呼嘯著，酒“咕咚咕咚”灌著，桌上的粗瓷杯盤“叮當”作響。高橋先生熟門熟路地點了肉、菜、酒，介紹說：“東京已經找不到幾個這樣的燒烤店啦，老字號的，除了肉好吃以外，最要緊的是煙火氣正宗！”
　　哎？煙火氣？那不是大多數燒烤店都唯恐驅之不絕，拼命用大號的排風設備驅趕的嗎？我的一位上海朋友曾經得意洋洋地告訴我去吃自助燒烤的經驗：進門先脫下羊毛衫、外套，放進塑料袋扎緊口，然后放開肚皮吃，就不必擔心時間久了，煙火氣鉆進羊毛衫散發不掉。
　　“不對，不對！我們日本人吃燒烤要吃的就是煙火氣，肉吃完了，身上噴香，走在路上碰到熟人，不用說話，就知道我去享受過燒烤了?！备邩蛳壬忉尩?。他夫人聽了，嗔笑說：“那是以前窮日子時候的想法呀，現在不過是懷舊而已，但是享受這樣原汁原味、正宗的燒烤也是要花大價錢的哦！”
　　 一頓燒烤吃下來，我的眼睛幾度被熏出眼淚，腦海中幾度浮現出以前住在浦東時生煤爐的情景?？赡苁俏覀兣c苦日子相隔得還太近的緣故，我是實在沒有這樣的懷舊雅興，我寧可坐到窗明幾凈的燒烤店，有空調有排風扇有整潔的侍者，當然，最好也有人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