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人的冬日生活

　　立冬之后，天氣漸冷。坐在有暖氣的新樓房里，我突然回憶起兒時冬日里的生活。想起五十多年前老北京尋常人家的冬日生活情景，如今“80后”、“90后”可能無法想象。
　　“雪紙新糊斗室寬，映窗云母月團(tuán)來。地爐土炕重修葺，從此家家準(zhǔn)備寒。”這首《都門雜詠》的詩描寫出了老北京城冬日民俗之景。老北京立冬前，四合院、大雜院里以及農(nóng)家的百姓為準(zhǔn)備度冬寒，趕早要做的事就是將平房原來窗戶上的紗布紙卷窗拆掉，把破窗戶重新糊上新的窗戶紙，屋門掛好棉簾子，并將取暖用的爐炕進(jìn)行一番整修。舊京時，農(nóng)家及城區(qū)里的百姓家大都盤有火炕，如需整修時，先翻看皇歷選個可動土木的吉日動手拆除，再重新修葺盤好，燒火炕多使用的是柴火或煤炭。記憶里，我家在解放后的上世紀(jì)50年代時仍使用著火炕，當(dāng)年的火炕是三面連著墻壁，白天放個小炕桌可在上面做功課、吃飯和取暖，晚上一家人擠著在上面睡覺。記得那時我家的火炕是一個用煤炭點燃的、帶轱轆能推拉的小火爐，只要把煤炭點燃后推進(jìn)炕的爐道里，不一會兒整個炕及屋子就熱乎起來了。我家的火炕一直用到1958年大煉鋼鐵運動，后來街道筑土煉鋼爐用磚時才被拆除。
　　除以上御寒措施外，老北京家家要儲備好過冬的煤柴。“京師尚石炭，炊煮當(dāng)柴薪，并作御寒用，動輒生灰塵。”這首舊京的竹枝詞詠的就是京城老百姓冬日取暖做飯用煤柴之情景。在四九城內(nèi)外曾有煤市街、煤廠街等經(jīng)營煤炭之地，由京西來的煤從這些地方轉(zhuǎn)售給老百姓。舊京時每幾條胡同就有個煤鋪，最多時京城有一千多個煤鋪。亦有趕著駱駝或驢車串胡同叫賣煤炭的。四五十年前老北京人大多住平房，火炕或鐵皮爐子都要用煤塊煤球或蜂窩煤。我家鄰居一對老夫婦，為了省錢，在入秋后常會找一個搖煤球的工匠。我喜歡蹲在這個工匠的對面、自家屋檐下，雙手托腮定定地瞅著他，他用一個花盆和一個篩子像搖元宵那樣將煤末摻和些黃土搖成煤球，然后把這些煤鋪開在陽光充足的地方，待晾干后就可以用了。那時候我家的條件稍好一些，燒得起蜂窩煤。父親買煤愛帶著我去，他邊騎著心愛的自行車邊哼著小曲，我就坐在后面。煤鋪子不遠(yuǎn)，我們一會就到了，不過煤鋪子門口，買煤的隊伍已經(jīng)曲里拐彎排得像一條蛇了。買完煤以后，父親就不再騎車了，主要是怕騎車不穩(wěn)蜂窩煤從后座上掉下來。父親雙手推著車，車把扶得特別穩(wěn)，但他不放心，叫我在后面雙手護(hù)著煤，蜂窩煤在后座上要是有點歪就趕快告訴他。我特別認(rèn)真地看護(hù)著后座板子上的這些煤，我覺得這些煤是有生命的，我見過煤燒完了的樣子，粉白色的像骨灰。因此，我覺得這些給一家人帶來溫暖的東西特別偉大。我和父親相跟著把蜂窩煤帶回家，母親早早就在門口迎我們了。晚上，我們把煤放進(jìn)爐里，圍爐取暖，火爐旁吃著烤白薯、烤窩頭片，爐火紅紅映照一家人嘻笑閑淡，曾經(jīng)是老北京冬日里的一幅暖景，我至今記憶猶新。
　　老北京時的冬日，家家要儲存大白菜。白菜，古稱為“菘”或“白菘”。百蔬中的白菜以其獨具的特色歷來備受文人雅士們的青睞。蘇東坡曾有詩贊曰：“白菘類羔豚，冒土出熊蹯”，即夸贊大白菜可與羊羔、乳豬、熊掌相比。齊白石大畫家曾為大白菜專門畫了一幅畫，并題字譽為“百菜之王”。京劇大師梅蘭芳與相聲大師侯寶林最喜食熬大白菜，驢肉丸子熬白菜等佳肴曾是侯府的拿手菜。而老舍家每逢冬日則最愛用大白菜制作芥末墩兒。
　　老北京時因蔬果品種不像如今這樣豐富，大白菜曾是冬三月家家必儲存的一種大眾菜，故有“當(dāng)家菜”、“看家菜”之稱謂。北京解放后，由于農(nóng)家廣種大白菜，立冬后，蔬菜公司存儲設(shè)施有限，市政府號召居民多買、儲存大白菜為政府解難，故當(dāng)年購買白菜有買“愛國菜”之說。當(dāng)年的立冬前后，可謂全民總動員呀，為了買到好一些的白菜，人們要起個大早迎著寒風(fēng)去排隊開票，再排隊過秤。然后把幾百斤白菜用自行車或竹制嬰兒推車一車車地運回家。為了響應(yīng)購買“愛國菜”的號召，一些機關(guān)單位還放職工的假去買大白菜。當(dāng)年的大白菜我記得很便宜，一級的每斤二分三，二級的一分九，三級的一分五，最次的沒芯的每斤僅九厘錢。居民們常將白菜自制成酸白菜及冬菜，或熬白菜豆腐湯、用菜幫子做餡的玉米面菜團(tuán)子以及豬肉白菜、韭菜餡餃子等。大白菜曾是那個時代百姓們的最愛。
　　另外，家家要趕制好一家大小的棉衣、棉鞋。“臘七、臘八凍死寒鴉”、“棗一紅圈兒，老花子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