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衛東:踏遍天涯始圓夢

　　成衛東和我講過一故事。長久以來，他一直是美國《國家地理雜志》的忠實讀者，從英文版、臺灣繁體中文版一路讀來，雜志的文章、圖片也是他學習思考的目標。多少年后，大陸畫冊《西藏秘境》引起臺灣一位文化人的驚嘆，因為此書背景文章竟有12萬字，而且都是一手原創的紀實篇章，之前很少有拍攝者用如此多的文字來書寫主題，也很少人有那么豐富的見識，敢洋洋灑灑談西藏。畫冊的作者就是攝影師成衛東，那位文化人就是美國《國家地理雜志》在臺灣落地的繁體中文版出版人、臺灣《地理》雜志出版人呂石明先生。
　　成衛東今年正逢本命年，新中國建設之初，他在北京度過了愉快的學習生活。他坦言童年沒什么特別的，小人書和電影是那時最深刻的記憶，平時業余生活都是隨中直機關大院和假期的組織活動，但養成了一個很好的習慣：愛學習守紀律，干什么就像什么，干什么就努力干好它。初中畢業，他到了空軍部隊，當兵當年就入了黨，并被當作后備干部培養。可惜命運給他開了玩笑，1976年，他復員回到了北京，因為部隊檔案評語不錯，加上在單位表現好，不久他就到了北京供電局宣傳科工作，開始攝影的起步。
　　1977年，他有幸到北大哲學系就讀，從此打開了他通向知識的大門。成衛東回憶說，那真是幸福的讀書年代——文革結束，一大批老教授再次登上講臺，如朱光潛、馮友蘭等大師。他記得畢業時想寫美學的論文，哲學系美學教研室主任楊辛非常高興，給他開了個很大的書單，讓他好好閱讀名家名著。
　　當年的北大哲學系，不僅人才濟濟，而且讀書風氣非常好，他閱讀了許多中西方哲學、西方美學、邏輯學、心理學的典籍，對他影響最大的是英國哲學家羅素的著作，羅素的人生經歷也給了他很大影響。由于參加學生會的領導工作，他與同期的各系學生會領導聚會很多，也從中學到了很多知識，偷著交換了許多“禁書”，大大地開闊了視野，豐富了知識結構。
　　1981年，畢業后的成衛東被調到電力部，創建《中國電力報》。雖然單位領導很賞識他，也給了他非常好的條件，但他始終認為行業報道太局限，執意在1986年調到《民族畫報》社，擔任攝影記者。從那時起，他開始閱讀美國《國家地理雜志》，對海外攝影師的圖片和報道有很深切的體會和思考。當時他夢想走遍中國的邊境線，可后來發現太難，即使走完也拍不好、拍不透，因為無法用一條文化或歷史的主線去串聯這些主題。
　　1987年，當他第一次踏進西藏時，這片世界海拔最高的高原以其獨有的粗獷、神秘和古樸、自然，深深地誘惑迷戀著他。從此，拍好西藏，走遍藏區，拍全藏區，成為他人生事業的一大夢想。他開玩笑說，進入藏區，就進入了夢境，回到北京就醒了，還想再回到夢里去。很長時間，他徹底從攝影人喜歡的交流場所消失了，他除了完成畫報的采訪報道任務，就是閉門查閱資料、整理圖片、寫作。他每年大部分時間都在路上，在西藏、云南、四川、甘肅、青海的藏區。去年春節期間他專程雇馬幫翻山越嶺去拍攝了四川木里“最后的原始村落——俄亞”，至此走完中國全部140多個藏區縣市，用了23年最輝煌的事業年華去鋪墊，去探尋和發現。因而他不僅有了個藏族名字“尼瑪吉美”（意為：永恒的太陽），同時也收獲了10本圖文并茂的攝影畫冊和人文地理專著。
　　成衛東說，想把靜態的藏文化做成動態的，可見、可聞、可以感知的人文表現。為此，他每到一地，都要閱讀大量的縣志、風物志和寺廟的有關書籍。藏區特殊的全民信教習俗，貫穿了他們所有生活和地域標識，自然界的山、水、樹都被賦予靈性和生命。他認為以人為本的理念在采訪拍攝中應充分體f1cbb855de4b8b7dcc2ee974996a7743312246b73a9da4de67d4b24689d614a0現，不論是理解的還是不理解的，都應尊重。特別是在“藏區熱”的今天，我們更應守護攝影的文明。對一些沒有文字記載的如風土人情、建筑格局、節慶儀式，要盡可能多地探訪當地人力求搞明白。他開玩笑說，去西藏40多次后，自己的言行舉止和禮儀都和藏人相近，一走進寺廟，僧人都愿意和他這懂“禮節”的漢人交流。
　　成衛東說：“人類社會的進步有時就像個天平，你要想有收獲，就一定要付出同等或更大的代價。我走了這么大的地域，海拔高，條件苦，耗費經費和精力最大，同時感悟和收獲也最多，這就是天平效應，因此，收獲一定是留給那些肯付出而且有準備的人。”
　　現在中國人的知識和經濟都達到攝影大國的水平，入門容易的攝影讓許多人都拿起了相機，這對專業攝影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一是要選擇好拍攝主題，并堅定地拍下去；二是要有豐富的知識結構，有歷史文化的見解，有自然生態的基本認知，才能在拍攝時懂得取舍，懂得環境烘托，否則你拍不好，也拍不透。一張或一組好照片，一定是給有想法的人準備的；一定是攝影人知識、經歷和人生感悟的積淀；一定是攝影人從眾多社會現象之中提煉出的精華；一定脫離不開攝影人對社會、自然主觀上的感受、愛好；一定會是含有更多信息量；一定是某個領域，或某個戰線在特定時間、或特殊時期的歷史定格、記錄。攝影，是一個令人心情愉悅的過程；是一種享受，是一種記錄，也是一種感覺、一種理念，是每個攝影人對自然界、人類社會認識、感知、理解和表達的一種方式……
　　成衛東直言：中國攝影界最不缺按快門的人，缺的是攝影讀書人；拍得不錯的人很多，但缺少會講照片后面故事的人；缺少以另外一種方式對照片主題進行完善和補充的攝影人。
　　成衛東告知攝影人，要拍得深，拍得更有歷史價值，只能選擇一個領域、一個點、一條線，回頭看，有的就是一個方面的成就，不可能全面開花、面面俱到。攝影人要廣泛涉獵各種知識和藝術門類的表現手法，但歸其一點，還是要回到攝影中來，收聚在你的鏡頭里。
　　成衛東說，跑藏區的時間長了，也記不清看過多少與西藏相關的書，簡而言之，細讀一手的原始資料百萬字以上是有的。目前讀書都是以實用、急用為主，現在讀的是《西藏解放史》，準備在今年慶祝西藏和平解放60年紀念活動前，重走十八軍的進藏路。
　　我祝福成衛東先生在今后的拍攝整理中，為我們呈現更精彩細膩的藏文化影像，為西藏和民族文化的發掘整理插上騰飛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