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底媽媽的尷尬事

　　如果單純為了成績而讓孩子遺失純真，那絕對是一件得不償失的蠢事。
　　
　　女兒的差生朋友們
　　
　　女兒小升初時成績很一般，班主任老師的畢業評語是：交友不當，過分貪玩。
　　看到這句話時，女兒正和小學的同桌莉莉在家里玩得興起。要說之前我對莉莉還一直比較熱情，可現在一想到女兒的成績是被這個中下游的好友給拖累的，臉色就有點不好看了。
　　那天晚上，女兒本想留莉莉住在家里，我卻徑直給莉莉媽媽打電話讓她來接孩子。莉莉媽來時，絲毫沒有意識到我的不耐煩，還追著問我想將孩子安排進哪個中學。她的意思很明顯：既然兩個孩子這么要好，干脆初中還讓她們在一起。
　　礙于面子，我胡亂答應著送走了她們，等真的給女兒找學校時，卻堅決地躲著莉莉。
　　夠了，小學女兒已經近墨者黑了，到了中學，我一定讓她近朱者赤。
　　因為沒有和莉莉安排進一個學校，女兒苦惱了一段時間。不過，到底是孩子，到了新學校沒多久，很快又有了情投意合的新朋友。
　　女兒的新朋友是同桌阿眉，那個女孩兒生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整個人瘦得好像一根竹竿，因為長得過快，衣服顯得過于寬大。不過，她性格倒不錯，到家里來時總是阿姨長阿姨短地叫得很甜。
　　前車之鑒，這次我很謹慎地表示了自己的熱情。阿眉一走，我立刻就給女兒的班主任打電話，旁敲側擊地詢問阿眉的成績。一聽說這個孩子的入學成績還不如女兒，我當即就頭大如輪：歷史重演了！
　　要是主動要求老師給女兒調座位，人家根本不會答應。為了能給女兒創造一個良好的交友環境，我不遺余力地四處托關系，最終，班主任答應給女兒換同桌。
　　老師給女兒安排的新同桌是涵涵，她們班的班長。在老師嘴中，涵涵絕對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好學生。我長出一口氣，滿心期待女兒能夠很迅速地近朱者赤。
　　讓人惱火的是，我盼啊盼，女兒和涵涵好像根本沒有任何交集，她最親近的朋友還是阿眉。
　　我那個氣啊，女兒也太不懂事了，不跟好學生交往，天天和一個差等生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
　　女兒卻反問了我一句：“按照你這個論調，涵涵當然也不會和我玩兒了，人家成績那么好，憑什么和我這個差等生做朋友？”
　　我一下子啞口無言。不過，那個瞬間腦子中靈光一閃，莫非涵涵真的是因為女兒成績不好，就不同她做朋友嗎？
　　
　　媽媽的后臺援助
　　
　　過兩天，我找了個借口詢問女兒，涵涵的好朋友都有誰。女兒一一數出幾個名字，無一例外的，都是班級優等生。
　　女兒撇撇嘴巴很不屑：“涵涵這個人好虛偽、好勢利，誰成績好了，她立即就很熱情地湊過去，我才不喜歡這樣的人呢。”
　　我忍無可忍地一瞪眼：“什么虛偽勢利啊，人家孩子這是聰明，只有和成績優異的孩子在一起才能不斷進步啊，你得向她學著點。”
　　女兒不服氣地翻翻眼睛：“媽媽，你怎么能這么教育我啊，別人不愿意搭理我，我也著臉地去討好她？我還要不要自尊啦？”
　　老公在桌子底下偷偷踢我，我咕嘟著嘴巴不說話，腦子卻一刻也沒閑著。既然女兒缺乏和涵涵成為好友的主動性，那么我這個做媽媽的，就應該不遺余力地為孩子搞一下后勤支援。
　　幾天之后，女兒的生日到了，我堅持讓她請幾個同學到家里來吃飯。阿眉當然是必請的，這次我沒有反對女兒，不過也提出了要求，如果阿眉要來，涵涵也必須來。
　　女兒很爽快地答應了。
　　女兒的生日宴上，我第一次看見涵涵。那個女孩兒文質彬彬的，戴著一副眼鏡，一看就是優等生的樣子。她一點也不像阿眉那樣活潑好動，吃過飯就坐到沙發上看報紙。我真是越看越喜歡，趁女兒和阿眉去陽臺玩的空當，趕緊拉攏這個孩子：“涵涵，我們閨女回來天天夸你，說你勤奮好學，是她學習的榜樣呢。阿姨拜托你件事，以后你能多幫助幫助你這個落后的同桌嗎？”
　　涵涵的小臉紅撲撲地仰起來，眼睛里有著明顯的笑意。到底是孩子，我不過輕輕拍了幾下馬屁，她立即就開心起來。那天我和涵涵聊了好多，不期然知道了另一件事情，前不久，女兒竟然為了替阿眉打抱不平，和班上某個男生干了一架。
　　我簡直氣死了。這個阿眉不僅不能促進女兒好好學習，還教唆她尋釁滋事去打架！氣呼呼地將女兒從陽臺上叫回來，直到孩子們離開，我都沒有再搭理阿眉。
　　
　　女兒的質問
　　
　　正琢磨著從哪里下手好好教育一下女兒，沒想到，這丫頭反倒先對我興師問罪來了。
　　生日會第二天，女兒一進門就氣沖沖的：“媽媽，我什么時候崇拜涵涵了？還有，誰要你多嘴讓涵涵幫助我？”我張口結舌地愣在那里，說什么也沒想到，當著我面乖巧可愛的涵涵竟將我拜托她的話當成笑話一樣說給同學聽，搞得女兒自尊心嚴重受傷，所以才回家和我不依不饒。
　　我心里有點怪罪涵涵，說出來的話卻理直氣壯：“媽媽這么做有什么不對？涵涵成績優異，你本來就應該崇拜她。再者說，你和阿眉在一起有什么好，我才知道，你竟然還為了她去打架！”
　　看著我疾言厲色的樣子，女兒眼圈紅了。她仰著小臉直直地盯著我：“媽媽，為什么你不給我一個交朋友的自由空間？你口口聲聲讓我和那些成績優異的孩子在一起，我問你，和你要好的那些阿姨，是不是每個人也都比你強？”
　　我的嘴一下就被小丫頭堵住了。
　　那晚，女兒睡下后，我腦海里還一直回蕩著她質問我的話。捫心自問，我從來不是那種勢利市儈的女人，這些年來的交友，也只重視心靈的契合，從未考量過世俗的標準。但為什么在女兒的交友問題上，我就變得如此固執和勢利了呢？
　　答案貌似正確卻也很無力—因為愛。我想讓女兒少走點彎路，在成長的路上盡可能多地得到一些幫助。
　　可是，這是女兒的意愿嗎？
　　老公開導我的那句話，更是讓我驟然一驚：“你為了孩子好我理解，可要是小小的孩子就如此精明，難道這真的是我們所希望的嗎？”
　　那一夜，我輾轉難眠，黎明時分打開女兒的成長日記。她的第一個生日，我在日記本上寫下這樣一句話：希望寶寶能夠永遠健康平安，永遠正直善良，永遠做一個內心充滿愛的天使。
　　13年后的今天，看著當初自己寫下的話，我的臉紅了。時光恩慈，賜給了女兒這些品質，可為什么現在的我，卻突然變成了另外的媽媽？
　　我想和女兒說句對不起，沉吟良久，還是沒有說出來。不過，補救的措施還是有了。冬天來到時，我做了兩個小棉墊子讓女兒帶到學校去墊椅子。一個給她，另一個，就送給她的好友阿眉。抱著小棉墊子，女兒的小臉樂成了一朵花。
　　
　　比成績更重要的
　　
　　就在我完全將交友的空間交給女兒時，驚喜也源源不斷地來了。
　　期中考試成績出來，女兒進入了班級前20名，一下子進步了30名。正當我暗自感慨她雖然沒有和涵涵成為好朋友，卻也受感染提高了成績時，女兒卻告訴我另外一個事實：阿眉的成績比她提高還快。
　　我當初的反對，竟然成為激勵這對落后分子前進的動力。
　　女兒乖巧地抱著我的脖子：“媽媽，其實我知道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為我好，但是我想證明給你看，提高成績的途徑并不是只有和優等生交朋友這一條。阿眉其實很聰明的，當初升學成績不好，是因為那段時間她媽媽正好生了病，她為了照顧媽媽才耽誤了功課。說實話，和她在一起，很多時候我想偷懶，都是她督促我呢。阿眉總說父母養育我們不容易，作為學生，只有用成績回報他們，讓家長欣慰。”
　　我有點目瞪口呆，阿眉竟然是如此懂事的好孩子。
　　女兒“哧哧”地笑：“當初你根本不能聽我提阿眉，所以我說啊媽媽，以后沒有調查就別亂發言了。”
　　可是，我又想起女兒為了阿眉打架那件事，阿眉真的有女兒說得這么好嗎？
　　女兒這次更坦白了，那次打架，是因為班上一個男生給阿眉取外號。阿眉來自城鄉接合部，普通話不標準，那個男生天天譏笑她，最后女兒忍無可忍拉了他去老師那里評理，那個男孩心虛不敢去，兩個人才撕扯了起來。
　　“媽媽，你不是從小就教育我做人要仗義嗎？別說阿眉是我的好友，就算她是一個不相干的人，遇到這種情況，我是不是也要幫助她？”
　　面對女兒的詢問，除了欣慰的笑，我還是欣慰的笑。孩子的做法雖然有點沖動，可這種珍貴的品質，卻很值得我這個做媽媽的驕傲。
　　這段時間我已經想明白了，對于女兒來說，學習成績雖然關鍵，可如果單純為了成績就讓孩子遺失純真，那絕對是一件得不償失的蠢事。說到底，我希望中的女兒不僅成績優異，更應該是一個快樂積極、善良正直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