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對北京市的社團登記管理改革寫過評論,強調“社會需要組織”。令人驚喜的是,廣東在這個方向上邁出了更大的步子,準備從三個方面推行改革。第一是政府向社會組織放權,能夠下放的權力都要下放;第二是大量發展社會組織,未來5年的目標是每萬人有5個社會組織,志愿工作者達到常住人口的10%,即千萬人規模;第三是省、市、縣三級建立“社會建設工作委員會”,由各級一把手負責。
這三點涵蓋了權力關系、行動者主體,以及最后把關人幾個方面,標志著廣東將開始推行“社會建設新政”。為了理解新政,也為了新政取得真實的成效,我覺得有必要更多地討論一個很多人關心的問題:為什么要有社會組織?
對于這個問題,理論上早已有了規范的回答。社會組織可以提供既不同于政府等級制模式、也不同于市場營利模式的第三種治理方式。這意味著,在政府失靈以及市場失靈的地方,社會組織可以發揮獨特的功能與作用。
政府是一種金字塔式的科層官僚組織;底層管小事,上層管大事。這樣的結構是大型組織通常會有的形態,本身無所謂好不好。問題在于,如果小事與大事之間沒有了界限,彼此可以迅速轉化,那怎么辦呢?現代社會的流動性和扁平化,恰好大量出現這種情況。廣州新塘大墩村一位農民工孕婦與治保隊員就擺攤問題發生糾紛,這是多么小的事情,可是瞬間變成了沖擊政府與沖擊警方的大事。一旦小事與大事的界限消失,政府的常規程序就無法反應,只能動用超常規程序。然而一個社會是不能靠超常規程序來治理的,頻頻使用超常規方式,成本太高,難以持續,是一種政府失靈。廣東省委副書記朱明國在傳達上述“社會建設新政”時說,社會問題“觸點很多,燃點很低”,就是一個很生動到位的概括。
但是,又憑什么說,社會組織可以解決問題?我認為,社會組織可以發展出三種能力,必須憑借這樣的能力,它才擁有特殊的優勢,才能夠成為第三種治理方式。
第一種能力是對于社會問題的回應能力。大多數社會組織,無論是實務型還是倡導型,都是圍繞著特定問題而發展的。就像公司追逐市場一樣,社會組織天然追逐社會問題,它有內在的動機去獲取并傳播相關信息。成功的問題發掘與問題構建,是組織生存的第一要務。所以,環境組織追著污染問題走,扶貧組織追著貧窮問題走。在這個過程中,組織結構的相對簡單以及決策重心比較低,恰好是一種組織優勢。而必須要提到的是,網絡作為一種重要的技術創新,幫助了社會組織在信息獲取與傳播方面大大降低成本。因此不難理解,社會組織有天然的親網絡性,網絡繁榮與社會組織的繁榮是共生的現象。
第二種能力是資源的聚合能力。按照解決特定問題的需要,將人、財、物等資源匯聚,并將資源與服務送達。這雖然跟物流業的概念很相像,但是,社會組織的非營利特性,使其必須在開源、聚集以及送達諸環節上創新。例如,通過網絡平臺的小額捐款與聚沙成塔效應,就是一項重要的社會服務創新。
第三種能力是社會道德的建設能力與提升能力。這意思是說,社會組織的志愿服務本身成為一種社會示范,它培育家園感和社區精神,提升公民意識和參與意識,從而促進人與人之間發展相互信任與相互幫助的關系。
現實生活中,有許多組織都被冠以“社會組織”的名稱,其中有些官方色彩濃厚,有些商業色彩濃厚,還有一些則草根色彩濃厚。我覺得,最重要的問題不是看出身背景,而是看能力類型。能夠發現并回應問題的,能夠創新性地聚合與送達資源的,能夠有道德地提供服務的,就是最迫切需要的。
人們對于社會建設新政的期待,就是期待能夠促成新型治理方式的發展。而一旦新的發展機遇來臨,更大的挑戰可能在社會組織這一邊。能不能夠擁有自己的核心能力與核心競爭力,將是社會組織發展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