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看白娘子,只知道羨慕許仙的好命—迂腐得像塊木頭,可是架不住傻人有傻福,管它什么麻煩問題,統統都有老婆出面搞定。長大了以后,被女權主義洗了幾次腦,于是漸漸為白蛇感到不值—本事通了天,閻王老子都不怕,卻要成天勞心費力,伺候一個百無一用的書生。
再后來,生活中的故事聽得多了,開始有點兒明白這是為什么。簡單地說,不管白蛇在原先的世界中如何了得,既然想嫁給一個跟你不同屬性的“人類”,那么,你就是不應該的、不可以的、不配的。
在一份關系中,“你是什么”遠遠要比“你能做什么”、“你做了什么”重要。所以,我們這些旁人,根本不需仔細計算,究竟白蛇救過多少次許仙的小命,這些都不重要,人家許仙可沒說“我要你這樣”。人家許公子的婚戀市場,面向的是千千萬萬正常的“女人”,而你白蛇,卻是盼了千年萬年只想嫁他的一個“孽障”。
也正是因為有深深的卑賤感,知道自己“不配”,所以才想方設法過五關、斬六將給自己加分。生怕一個不小心、一個做不好,就更加沒臉繼續賴在人家身邊。相反,當我們對自我的價值感到確定,對自己在情感關系中的重要性十分放心,自然就懶得抓緊一切機會去努力證明“我對你很重要”了。
前些日子聽到一句廣告語:“心有多遠,就能走多遠。”放在關系里,我們可以說:“卑賤感有多重,能耐就有多大。”沒能耐,也得咬牙切齒拼出一身能耐來。
比如我的表姨。她是一所小學的教學主任,又接連在家門口開了一家小旅社和一家洗衣店。家里家外的大小事務,全都是她一個人忙乎,趕上什么教師節、婦女節放半天假,還會到小溪邊抓野生的小河蝦,拎到市集上去換錢。周圍的親戚朋友都知道她能干,遠房表妹自然也把這個偉大母親當做下半輩子的人生偶像。可是,如果要我選擇—嘿嘿,我寧可做那個不到50歲就辦理病退、閑在家卻一言九鼎的姨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