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伊伊和給予她第二次生命的英雄們

　　在今年7?23甬溫線特大動車事故中，姜建序和邵曳戎等救援人員從廢墟里，救出了最后一個生還者——年僅兩歲零八個月的小女孩項煒伊。如今，他們各自繼續自己生活軌道里的各種忙碌，但那帶給我們觸動與感動的一幕將永遠A銘記于億萬人民的心里。
　　
　　浙江溫州消防支隊勤奮路中隊副指導員姜建序，他總像一根上緊了的發條一樣，不斷地離開現場，不斷地奔赴現場。而溫州市公安局特警支隊長邵曳戎也是這樣。
　　他倆同是在今年7?23甬溫線特大動車事故（北京南至福州D301次列車與杭州至福州南D3115次列車追尾）中創造生命奇跡的真正英雄，就是他們這些救援人員從廢墟里，救出了最后一個生還者——年僅兩歲零八個月的小女孩項煒伊。他倆一個從廢墟里用雙手一點點抱出了小伊伊，一個則是堅持原地清理，才等來了小伊伊得救的奇跡。
　　如今，雖然時間在流逝，但是善良的人們怎會忘記，讓自己的心像毛巾一樣被絞在一起的那一幕呢？在那個奇跡發生的瞬間之后，或者更遠的以后，包括小伊伊的家人在內的中國人，將永遠記得他們。
　　
　　與死亡賽跑
　　當然對姜建序和邵曳戎，以及當時在現場經歷那一刻的所有救援人員來說，那些慘烈的景象仍像碎片一樣嵌在記憶的某一個位置，在空下來的時候，它們像是一道道腦電波，掠過他們的記憶。
　　那是發生事故的第二天下午4點多，姜建序和戰友陳輝、項陽、范海濤等已經在廢墟里搜救20多個小時了。
　　前一天的大雨嘎然而止，烈日當空。在那些扭曲變形的車廂里，救援人員只能貓彎腰前行。那時，姜建序這一組要搜救的是撞擊得最嚴重的那節車廂——杭州至福州南D3115次列車16號車廂。“那些車廂就像紙一樣薄，我們幾乎是蹲著，一點點，手里拿著液壓機、進口的切割機、雙向的異向切割機挪著步。”
　　烈日下，室外溫度接近零上40度，壓扁的車廂更像是一個密閉的熱氣艙，只有熱氣，沒有一絲風從縫隙里鉆進來。每當姜建序回想起來的時候，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熱烘烘、稍微動下就全是汗的環境。可心依然和那天一樣，越來越悲涼。
　　在發現小伊伊之前，包括姜建序在內的救援人員，都覺得沒有希望了，他們陸續發現了7個人，但沒有一個是活的。與此同時，邵曳戎就站在橋上，脖子掛著塊毛巾，他還來不及用過。當時，他和姜建序他們，只隔著破損不堪的鐵皮，他在鐵皮外。
　　邵曳戎后來經常被人問到一個問題：“當時你想過沒有，如果后來里面沒有發現生命呢？你是不是會堅持？”邵曳戎說，他還是會堅持。“我是以前處理交通事故現場的，看多了，也有經驗。”邵曳戎回憶那個場景，說自己做出那種反映幾乎就是直覺的，下意識的，沒有任何絲毫猶豫。“不能把車廂吊到橋下去，堅持原地清理！”態度堅決，不容商量。
　　最后，邵曳戎的堅持贏得了生命與死亡賽跑的時間。
　　陽光下，一個三四厘米的縫隙，有一只小手動了一下，稍縱即逝。一個小小的身體趴在地板上，身上蓋著那些鐵皮，腿上壓著東西，她的背看不出有起伏，一些大人遇難者還壓著她，她縮成50多厘米的一小團。
　　姜建序他們彎著腰，一點點用手先把小東西先搬掉，可萬一有大東西壓下來怎么辦？
　　“她的上面只有10厘米左右的一條縫，是邊上一根鐵桿子樣的東西撐著，敞開了這么一點點讓她求生的小小空間。一不小心，上面的重物就可能會壓到她，也不能用工具，萬一碰到了怎么辦？你知道那種舊書的紙嗎，它們輕輕一吹就會碎的。”
　　壓在小伊伊腿上的是個鐵架子（注：行李架和空調架），隊友們在另一側，把空調架子抬起一點，姜建序在小孩對面，他的手一點一點地插進去，等半個架子“搭”在他的手肘時，他開始挪動小伊伊。
　　邵曳戎看到當壓在還在身上的架子挪走后，小伊伊的背開始浮動，好像在大口吸氣！“毛巾，毛巾！”邵曳戎用干裂得撕破的嗓子喊著，把脖上的毛巾扯下來，毛巾遞給了姜建序，姜建序給小伊伊蒙上眼睛——因為長時間在暗處，人的眼睛一下受不了刺激會受傷的。
　　已過不惑的邵曳戎仿佛回到了自己剛當父親的那個時候，幾近手足無措似的，一會怕毛巾把小孩的鼻子遮住，忙著把毛巾拉下來一點，一會又怕毛巾沒蓋住伊伊的眼睛，嘴里喊著“小心，小心”，碎步跑著跟在擔架后面……
　　
　　繼續默默地忙碌
　　現在的浙江大地，正進入最嚴峻的濕冷季節，7月烈火下的那場傷痛正在悄悄愈合。姜建序，邵曳戎……救援小伊伊的他們，各自繼續他們生活軌道里的各種忙碌。
　　姜建序是個一線戰消防士，所有的工作內容都與救援有關，所在的中隊從今年年初到現在救火了500多次，平均每天兩次左右。
　　除了救火，每個星期，他至少有三個半天在溫州市區轉悠，勘察各種救火現場的最佳路線。每次救火回來，他還要負責隊里的救援情況總結，還要參加各種支隊組織的各種演練。
　　演練時，這場救援經歷也常被提及，但提的不是成績，而是教訓——比如，在那場大救援里，他們還有什么欠缺的，他們是不是可以做得更好些，讓那些傷者能更快地獲救。
　　每周，除了一個晚上可以回家睡覺，姜建序幾乎沒有更多的時間和家里人呆在一起。他的小孩只有三歲，只比小伊伊大一個月，看到他，兒子賴在他的懷里說：“爸爸是英雄，我是小英雄。”小孩知道爸爸救了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妹妹——在看不到爸爸的日記里，媽媽給想念爸爸的他講講爸爸救人的故事。
　　兒子有時會問姜建序：“小妹妹好了嗎？”姜建序看過小伊伊兩次，一次是7月25日下午——小伊伊醒來的當天下午，最近的一次是小伊伊離開溫州去上海治療前。那次，他買了一套童話書帶去。看到小伊伊的時候，小伊伊還在睡覺，照顧小伊伊的奶奶叫醒了小女孩，姜建序逗了她一會，就又奔赴現場。
　　那次，他正好從火災現場回來，小伊伊的爺爺早已等在消防中隊了，他是來替小伊伊跟她的救命恩人來告別的。小伊伊爺爺做了一面錦旗送了過來，上面“救命恩人”四個燙金大字，看得姜建序眼睛一熱。
　　姜建序是那種很少表達自己溫情一面的硬派男生，他只是不善于表達，但他從來沒有忘記過那個在自己手心里停留過的小生命，每次想起，手心里仿佛還停留著她的體溫。
　　邵曳戎也是那種不善于表達的男人。他和姜建序一樣，悄悄留意著小伊伊的情況，上微博看小伊伊叔叔的更新，小伊伊做手術了，好轉了，不好了，又要一次手術……他都知道。
　　一位政協委員發微博說，轉發一次就給小伊伊捐款一元。這個政協委員還通過媒體轉達，他要把捐款的一部分捐給邵曳戎，以表自己的敬意。邵曳戎拒絕了。
　　有幾次，有組織請邵曳戎去，給他頒獎，他也拒絕了，“我只是做了任何一個有良心的人應該做的事”。
　　在最近全國特警系統的大比武中，全副武裝的兄弟同行認出了他：“英雄來了，英雄來了！”邵曳戎，這個中年男人臉紅了。
　　姜建序也很害羞。一些認識姜建序的人看到關于他的報道，給他發短信說：“你出名了。”飯桌上，大家看到他，都跑過來敬酒，“英雄英雄”地叫他，他說自己聽了，心里一陣慌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那是一場國殤，怎么能把個人榮譽建在這上面呢？”
　　事實上，他們內心記掛著小伊伊，他們都想去看看小伊伊。只是，他們克制著。“不要過多去打擾小孩子吧，打擾她的家人吧，對這個家庭來說，已經很不幸了，如果經常去，本來已經漸漸淡去的傷疤又被揭開，讓他們想起那段痛苦的記憶……”
　　在這個歲末，讓我們記住這些名字吧：邵曳戎、姜建序、陳輝、項陽、范海濤……他們才是真正創造那個奇跡的英雄，他們給了我們人性溫暖和善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