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西北地緣政治之演變

　　內容提要 明朝與北方游牧政權的關系，是左右明代西北地域政治形勢變化的主要因素，本文從明代與蒙古等游牧政權的關系入手，分析探討了明代政權出于西北地緣政治的變化所形成的不同措施，來調整中央王朝的國防體系。
　　關鍵詞 明 西北 地緣政治
　　[中圖分類號]K24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47—662X(2011)02—0148—06
　　
　　中國古代歷史上的中原農耕文明與北方游牧文明之間的關系，是學術界探討已久的重大歷史與理論問題，我國西北地區恰好處在這兩個文明的交界地帶，農耕文明與游牧文明間的和與戰對西北地區的地緣政治起著關鍵的作用。就明代而言，西北地緣政治主要受到明朝與北方及西北地區的蒙古勢力變化的影響。本文擬就明代西北地區各政治勢力變化的特點，分前、中、后三個時期來論述明代西北地緣政治是如何演變的。
　　
　　一、明前期西北地緣政治與陜西
　　行都司衛所體系的建立
　　
　　《元史》卷五八《地理一》曰：“漢梗于北狄……唐患在西戎，宋患常在西北。”有明一代所遇到的外部政治壓力也大體如此，主要是北部及西北部的蒙古。雖然明代之西北失去了昔日漢唐時的重要地位，不再是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但其軍事地位卻絲毫未曾減弱。如所周知，自元統一西藏后，蒙古與藏之間在政治、文化上結成了特殊的關系，如二者之間形成聯合之勢，不僅切斷明朝西向通西域之交通，而且也將危及全陜的安全及中原的穩定，對明朝的統治構成嚴重的挑戰。
　　史稱“陜西地方廣闊，內連八郡，外控三邊，為根本機要重地”，朱元璋認為“惟西北胡戎，世為中國患”。因此，當洪武二年(1369年)，明軍“定陜西”后，朱元璋“即法漢武創河西四郡隔絕羌、胡之意義，建重鎮于甘肅，北拒蒙古，南捍諸番，俾不得相合。”廢州立縣，編民為兵，建立軍事衛所，在河隴、河西地區陸續設置了鞏昌、平涼、蘭州、慶陽、河州(洪武十年分河州衛為左、右二衛)、甘肅、莊浪等衛。從洪武六年(1373年)起，明朝又先后設立了西寧、涼州、岷州等衛。洪武七年(1374年)七月，明朝在河州設立西安行都衛，轄河州、朵甘衛及烏斯藏衛。次年，西安行都衛更名為陜西行都司。洪武九年(1377年)陜西行都司被廢，以上諸衛所全部歸陜西都司管轄。由于“甘肅去陜西都司絕遠”，陜西都司的治所在西安，其轄區東西跨度過大，不利于對河湟，特別是對河西的管理。洪武十一年(1378年)“西番屢寇邊”，明太祖“命西平侯沐英為征西將軍。率都督僉事藍玉、王弼將京衛及河南、陜西、山西馬步官軍征之”。次年正月甲申，“洮州十八族番首三副使汪舒朵兒癭嗉子、烏都兒及阿卜口等叛，據納鄰七貼之地”。據研究，納憐道有二十四站，其路線大致出東勝州(今內蒙托克托縣)，溯黃河而西，穿過甘肅行省北部，直達西北邊境，這條驛道的大多數站都在甘肅行省境內。洮州十八族番酋三副使叛亂所占據的“納鄰七站”，疑為“納憐道”位于故元甘肅省境內的部分驛站，這嚴重影響到河西的安危。明朝于這年的正月甲午，“復置陜西行都指揮使司于莊浪”，以加強對河西的控制。九k7alwkZ71+k0l10spo5cNg==月，“征西將軍沐英等兵擊西番三副使之眾，大敗之擒三副使癭嗉子等”，“西番以平”，史稱“自是，群番震懾，不敢為寇”。在平定西番的過程中，明太祖還“命曹國公李文忠往河州、岷州、臨洮、鞏昌、梅川等處整治城池，督理軍務、邊境事宜”，并下令在“西控番夷，東蔽湟隴，自漢唐以來備邊之要地”的洮州置衛。洪武十三年(1380年)，北元“國公脫火赤、樞密知院愛足率眾萬余屯于和林恐為邊患”，“時出沒塞下”，明太祖又“命(沐)英往討，師出寧夏，腧賀蘭山，襲擒脫火赤等”。四平定西番的叛亂與出征亦集乃路，解除了南北兩面的威脅，鞏固了河西地區的衛所。
　　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設山丹衛，是年底改甘肅衛為甘州左衛，二十五年(1392年)又增設甘州右衛、中衛、前衛、后衛，這樣一來，甘州一地存六衛，其軍事性尤其突出。二十六年(1393年)，陜西行都司治甘州，下轄甘州五衛及莊浪、西寧、涼州、永昌、山丹、肅州、鎮番等衛。
　　此外，明太祖在河西構建軍事衛所的同時，還在嘉峪關外建立了安定、阿端、曲先等衛，“使為甘肅屏藩”。經過永樂帝的不斷完善，在號稱“西域之襟喉”的哈密封王置衛，建立起羈縻性的關西七衛，從而在西北形成了一個比較完善的衛所防御體系。
　　顧誠先生指出：明朝對全國的土地采取由行政系統和軍事系統分別來管轄，行政系統的六部——布政使司(直隸府、州)——府(直隸布政司的州)——縣(府屬州)；軍事系統的五軍都督府——都指揮使司(行都指揮司、直隸都督府的衛)——衛(直隸都司的守御千戶所)——千戶所。明代軍事系統的都司(行都司)、衛、所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是一種地理單位，負責管轄不屬于行政系統的大片明帝國疆土。明代的都司、衛、所不能理解為后世的軍營，它似乎類似于今天的生產建設兵團，是具有獨立行政職能的地理單位，基本上都管轄有面積多少不等的耕地和多少不一的旗軍、普通民戶或少數民族人口。
　　有明一代西北地區特定的地緣政治形勢，使得明朝有別于前代，設立軍事系統的衛所管轄西北地區，正如清川陜總督年羹堯所言：“甘肅之河西各廳，自古皆為郡縣，至明代始改為衛所。”直到雍正三年(1775)，“罷陜西行都司……始復為郡縣，如內地。”
　　
　　二、明代中期西北地緣政治與修筑邊墻塹壕
　　
　　洪武、永樂之后的仁、宣二朝致力于守城，在北部邊疆采取收縮政策，放棄漠南，固守長城。英宗即位后，明朝政治走向黑暗，北部及西北衛所廢弛，防御能力大衰。與此同時，乘韃靼衰敗之機崛起的瓦刺成為明朝的大患。
　　正統初，瓦刺“脫歡內殺其賢義、安樂兩王，盡有其眾”，統一了瓦刺三大部。不久，脫歡統一蒙古各部，立元宗室脫脫不花為汗，自為丞相。正統四年(1439年)，脫歡死，子也先嗣立。史稱“自脫歡殺阿魯臺吞并諸部，勢侵強盛，至也先益橫，北邊至此多事”，“北部皆服屬也先，脫脫不花具空名”。
　　哈密號稱“西域之襟喉”，是進出西域的必經之地，也是瓦刺與西域、中原地區進行貿易的中轉站，戰略地位極為重要，因而，不論是明朝還是瓦刺都極力擴展各自在哈密的影響力。明朝要求哈密忠順王“迎護朝使，統領諸番，為西陲屏蔽”，“凡夷使人貢者，悉令哈密譯語以聞”。而瓦刺也不示弱，積極結好哈密，哈密忠順王卜答失里(1426—1439年在位)的妻子弩溫答失里是脫歡之女。正統十三年(1448年)夏，也先命哈密忠順王的倒瓦答失里率眾前往瓦刺，停留兩月之久。可見，15世紀上半葉，瓦刺對哈密有著比較大的影響力，雙方上層間的關系十分密切。至此，名義上還是明朝邊外羈縻衛所的哈密，實際上已被瓦刺控制。瓦刺在控制哈密的同時，封授罕東等衛頭目為平章，甚至設置甘肅行省，Qo給明朝西北地緣政治造成了沖擊，沙州衛被迫東徙苦峪，后因內訌，被明朝“收其全部人塞，居之甘州……沙州遂空”。⑩成化以后，哈密西鄰吐魯番崛起，不斷東向擴張。成化九年(1473年)，土魯番破哈密城，“執王母，奪金印……據守其地”。④因土魯番的侵逼，關西各衛都受到影響，“哈密三立三絕”，凹赤斤衛“益遭蹂躪。部眾不能自存，盡內徙肅州之南山，其城遂空”，罕東左衛“相率徙肅州塞內”。凹此后，土魯番速檀滿速爾揮兵東進，于正德十一年(1516年)、嘉靖三年(1524年)兩度圍攻肅州、甘州城，將戰火燒到了明朝境內的河西走廊。嘉靖八年(1529年)，明朝最終“置哈密不問”，退守嘉峪關，放棄了關外以西諸地。這樣，明初所設關西諸衛名存而實亡。
　　景泰五年(1454年)，也先被殺后，自是“瓦刺衰，部屬分散”，⑥蒙古本部的韃靼再度崛起，往來于宣府與甘肅邊外的漠南地區。“土木之變”后，明朝北部防線南移，蒙古各部相率進入河套地區，“出套則寇宣、大、三關，以震畿輔；人套則寇延、寧、甘、固，以擾關中。”@因此。白天順后，明朝北疆自東到西戰火連綿，蒙古寇邊最多的地區，在河套周圍的山西、大同、延綏、寧夏諸邊，邊患不絕，歲無寧日。⑥弘治年間，蒙古在甘肅邊外的甘、涼一帶的抄掠活動也非常頻繁。④正德初年，蒙古右翼首領亦不刺叛亂，被達延汗擊敗。亦不刺等率部西逃，進入嘉峪關外的明安定、曲先、罕東、阿端等四衛之地，也就是今青海省東北至甘肅西部一帶，使安定等衛部眾散亡。至此，關西七衛皆不存，河西三面受敵，南有西海蒙古，北有瓦刺、西有吐魯番，“并居寇盜”，@陷入“外防大寇，內防諸番，兵事日亟待”的困境。②移住西海后的亦不刺不僅向洮州、岷州等衛地方發展，而且時常寇掠明河西各地。《世宗實錄》卷四正統十六年(1521年)七月條載“虜寇莊、涼、洮、岷等處，守臣告急”，④又同書卷二七嘉靖二年(1523年)五月條記甘肅巡撫陳九疇奏曰：“時虜酋亦卜刺住牧西海，數人寇甘、涼、山、水等處。”
　　對于蒙古人住河套、西海，控制諸番，以及土魯番侵擾河西之肅州、甘州所導致的西北政治局勢的重大變化。時任明陜西三邊總制的楊一清、王瓊建議“慎封疆，守要害，設險自固，以逸待勞”，⑥“邊防之道，莫善于守，莫不善于戰”，主張在陜西三邊“悉為深溝高壘以守之”，嘉靖皇帝認為“挑挖壕塹事宜，實防邊至計，深為有益。”⑦據《九邊考》載：
　　成化八年(1472年)，巡撫延綏都御使余予俊奏修榆林東、中、西三路邊墻崖塹一千一百五十里。十年，巡撫寧夏都御使徐延章奏筑河東邊墻，黃河嘴起至花馬池止，長三百八十七里。……弘治十五年(1502年)，總制尚書秦純奏筑固原邊墻，自徐斌水起迤西至靖虜營花兒岔止六百余里，迤東至饒陽界止三百余里。……正德元年(1506年)，總制楊一清修筑徐延章所筑外邊墻，高厚各二丈，墻上修蓋暖鋪九百間，墻外浚舊塹亦深闊各二丈，于是外邊之險備矣。嘉靖九年，總制王瓊修筑秦純所筑內邊墻，西自靖虜衛花兒岔起，東至饒陽界，開塹、斬崖、筑墻，各因所宜。又自花兒岔起，西至蘭州棗兒溝止，開塹三十四里，總制劉天和加倍修筑，于是內邊之險備矣。內外二邊之中，清水、興武、花馬、定邊各營地方又套虜充斥，縱橫往來必由之路。總制王瓊自黃河東岸橫城起，迤東轉南抵定邊營南山口，開塹一道，長二百一十里，筑墻一十八里。后總制唐龍改修壕墻四十里，總制王口接修壕墻一百三十四里，總制楊口初修壕墻四十里，皆依前墻塹，止于定邊營，比嘉靖十五年(1536年)總制劉天和囚都督梁震奏筑定邊營南至山口一帶壕墻長六十里，亦依前墻塹。十六年(1537年)，總制劉天和奏筑疊堤一道，亦西自橫城，南抵南山口，并壕墻為二道，于是套虜入內之路有重險矣。本年，總制劉天和又筑鐵柱泉、粱家泉等處城堡，以據水源。十七年(1538年)，都御使毛伯溫奏筑大同五堡及邊墻。邊險俱備，非大舉不能入。真馭戎上策也。
　　可見，自成化八年至嘉靖二十年(1541年)，⑨明朝在西北地區以大修邊墻，開挖塹壕來應對蒙古的南下、西進，至于“甘肅一線之路，孤懸千五百里，西控西域，南隔羌戎，北遮胡虜，山勢曠遠，中間可以設險之處固有，而難以設險處居多。”Qo因此，王瓊主張“守甘肅之臣，惟以(趙)充國為法。斯得上策矣。……乞奏遵古法，重屯田，以備戰守，已施行矣。”四雖然如此。蒙古騎兵時常拆墻而人，侵擾明平涼、秦、隴、河西等地。
　　
　　三、明代后期西北地緣政治與封貢互市
　　
　　明弘治年間明朝與蒙古之間的貢市貿易中斷后，雙方間的關系趨于惡化，蒙古右翼頻繁侵擾、搶掠明朝的宣、大、延綏、固原、甘肅等北方及西北沿邊地區。加之，自嘉靖三年(1524年)至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以吉囊、俺答等為首的蒙古右翼白河套穿越明朝莊浪、涼州衛境，“六征西海”，最終降服了亦不刺等蒙古殘部，占領了西海，同時也控制了西番，使明代西北地區的地緣政治形勢日趨復雜，邊防壓力大增。
　　針對蒙古右翼頻繁的人邊搶掠，邊防吃緊的態勢，明嘉靖皇帝拒絕蒙古右翼互市的請求。正德十二年(1517年)，達延汗去世后，蒙古右翼的吉囊、俺答“據河套，雄黠喜兵，為諸部長”。②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蒙古右翼的吉囊死，俺答獨領蒙古右翼，以河套為中心，西占青海，東控兀良哈三衛。成為蒙古右翼的新首領。此后，俺答汗數度向明朝請求互市，均遭到明嘉靖皇帝的堅決拒絕。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俺答為逼迫明朝同意求貢，率蒙古騎兵，直抵北京城下脅貢，制造了“庚戌之變”。此后的二十余年，“諸虜侵犯無常，邊臣隨時戒備”，③“國家九邊皆鄰敵……擾我疆場，迄無寧歲”。④因而，嘉靖朝期間，明朝與蒙古右翼之間陷入了蒙古右翼求貢，明朝拒貢，蒙古右翼求貢不成，就入邊殺掠施壓，明朝則拒貢愈加堅決的惡性循環中。
　　明朝與蒙古右翼之間的嚴重對峙，使明朝北部及西北沿邊地區的屯田無法正常開展，而明朝加緊備邊，增兵北邊及西北邊，所需軍餉嚴重依靠內地，因而到了嘉靖晚期，軍費支出奇高。據《世宗實錄》卷五一一載：“戶部奉旨集廷臣議上理財十四事，一省兵食，國初歲派邊儲足供歲用，原無請發帑銀之例。后緣邊疆多警，或廣招募，或增營堡，額派錢糧支費不敷，始不得不仰給于京儲矣。然考嘉靖十八等(1539年)年各邊歲發僅及五十九萬，今且增至二百三十余萬，計所費已浮于歲人之額矣。”⑤隆慶初年，時任宣、大總督的王崇古在《確議封貢事宜疏》中分析道：
　　虜使自訴，彼近邊駐牧，則分番夜守，日防我兵之趕馬搗巢；遠搶番夷，則留兵自守，時被我兵之遠出撲殺。在虜既未遂安生，故游騎不時近邊，擾我耕牧，大舉每歲窺逞，勞我慎防，在我亦無時解備。華夷交困，兵連禍結。……陜西三邊，則吉能子弟部落，河套既不能容，賓兔諸酋久已分駐河西大小松山，頻年侵番漢，不時過河內侵，甘、肅、延、寧四時戒防，蘭、靖、洮、河久將難支，九邊無息肩日，財力有莫繼之患。
　　由此可見，盡管明朝耗費如此巨大的人力、財力修筑邊墻，募集士兵，但明朝采取消極的防御政策，分兵擺邊，防守萬里邊墻，每當蒙古進攻時，在局部地區兵力處于絕對優勢，使明朝軍隊根本無法招架。因此，當蒙古騎兵一旦潰墻而人，就如人無人之境，明朝軍隊總是處于被動挨打的地位，對蒙古騎兵大舉人寇毫無辦法。⑦與此同時，蒙古右翼因頻年戰爭，損失慘重，“部眾亦厭苦，稍離心矣”。⑧因而，明西北地區地緣政治變得異常嚴峻。
　　隆慶五年(1571年)，明朝與蒙古右翼之間的關系出現了重大轉機。隆慶四年(1570年)十月，俺答汗嫡孫把漢那吉因與俺答汗發生矛盾，率隨從十余人叩關內附。次年二月，明宣、大總督王崇古、大同巡撫方逢時等人認為“拒虜甚易，而滅虜實難。虜東西歲擾，我遠近戒防，士馬疲于奔命，財力匱于征輸，非計之得也。……庶貢議不沮，而邊事可無患矣。”~SE崇古上《確議封貢事宜疏》，提出“議錫封號官職，以臣服夷酋”，“議定貢額，以均賞賚”，“議貢期貢道，以便防范”，“議立互市，以利華夷”，“議撫賞之費，以求可繼”，“議歸降，以杜啟釁”，“審經權，以嚴邊備”，“戒狡飾，以訓將略”等封貢、互市的八條建議。于是，俺答被封順義王，其部下也分別授職有差。
　　隆慶議和，結束了明朝與蒙古右翼之間數十年的戰爭。俺答“三世受封，疆場無聳者四十余年”，解除了明朝北部及西北邊患，“東起延、永，西抵嘉峪七鎮，數千里軍民樂業，不用兵革，歲省費什七”。①史稱“俺答已通貢，封順義王，其子孫襲封者累世。迨萬歷之季，西部遂竟”。
　　由于明朝與蒙古右翼間的關系大為緩和，明朝允許蒙古右翼往返于西海與蒙古之間，使得西海、松山、河套及蒙古其他地區連為一片。使得明代后期的西北地緣政治發生了新的變化。鑒于大量蒙古部落出入西海，又控馭諸番，南牧莽剌、捏王兩川，道臨河、洮，威脅著明甘肅安全，明朝采取措施扼止其勢力繼續發展。萬歷十八年(1590年)九月，明朝以火落赤犯洮、岷兩地，革順義王市賞，并以鄭洛為都御使經略陜西等七鎮，用兵西海。在鄭洛的提議下，明廷下令不準蒙古各部人再經甘肅人西海，只準東歸，不準西去。此后屢次出兵搗巢于松山，二十六年出兵大、小松山，二十七年修筑松山邊墻，徹底切斷了蒙古各部經甘肅往來西海的道路。此后，蒙古出入西海都要遠繞明嘉峪關外。⑤但蒙古移住西海后，蒙藏連為一體的西北地緣政治趨勢未發生根本變化，如崇禎七年(1634年)喀爾喀蒙古、崇禎九年(1636年)和碩特蒙古南下，進占西海，后又進入西藏。
　　
　　四、結語
　　
　　綜上所述，有明一代西北地緣政治有以下特點：
　　(一)明朝與北方游牧政權的關系，是左右明代西北地域政治形勢變化的主要因素。明朝前期，武力打擊蒙古，勢力大衰，迫其退入漠北，明朝在北邊及西北廣設衛所、羈縻衛所，西北地緣政治形勢較為平緩。明朝中期采取收縮戰略，放棄漠南，固守長城，先是瓦刺興起于西北，接著蒙古右翼崛起南下河套、進占西海，明朝采取修筑邊墻與拒貢相結合的措施與之對抗，西北地緣政治形勢日趨嚴峻。明后期的隆慶議和，結束了明朝與蒙古右翼的長期對峙，西北地緣政治形勢總體上趨于緩和，但西北地區地緣政治又呈現蒙藏合一的新形勢。
　　(二)明朝之京畿位于今華北的北京，國家的整體國防重心已從漢唐時期的西北移往東北，西北的地緣政治地位有所下降。如嘉靖時的宣大總督翁萬達奏曰：“邊鎮京師屏蔽設險守要，惟在審形勢，酌便宜而已。蓋天下形勢重北方，以鄰虜也。而我朝與漢唐異，漢唐重西北，我朝重東北，何者?都邑所在也。漢唐都關中，偏西北，故其時實始開朔方城受降，不但已也。我朝都幽薊，偏東北，則皇陵之后，神京之外，其所以鎖鑰培植以為根本，虜者可但已哉!……。”又，同時期的甘肅巡撫趙錦認為“京師猶人之心腹也，宣大項背也，晉薊東遼肘腋也，延寧肢體也，甘肅踵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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